“當日段天涯若在西關,說不定司徒王朝便不會滅亡了,這樣的說法,至今還在天下五道間流傳。壞就壞在:當年異族入侵之時,段天涯人并不在府,更未向兵部告假,連西關大營的參謀也不知其下落……他就這么不見了蹤影,誰也不知去了哪里。”
韓秋色道,“十五萬西關守軍里,只有五千是直屬段天涯的部隊,由公孫遺民組成,戰力最強;其余各部均有所屬,分布在西關各處,那些個太平軍頭平日威福慣了,只聽鎮西將軍府的號令,誰也不服誰。
“異族入侵之日,西方尚無嬰城防護,據說那鬼神般的異族軍隊不到一日便突破了封鎖,迅雷不及掩耳地斬關南下,沿途遭遇的軍隊全被殲滅、尸骨無存,各駐軍肝膽俱寒;沒有鎮西將軍的虎符親筆,無人愿意出城血戰,眼睜睜看異族的黑血骷髏旗旋風般一路南下。僅僅是遲了七天,天京便即失陷。”
等段天涯趕回府時,世上已無一名姓司空的皇族。
大火燒毀了天京,數千皇族之尸陳于城郊祖陵,身首分離、死狀凄慘。
而在鎮西將軍府迎接他的,是公主聞訊之后懸梁殉國、已然冰冷的嬌軀。容顏傾世的公主有著一顆絲毫不讓須眉的剛烈之心,遠比她的王室兄長們更有氣魄。她以一死來向丈夫表達內心無盡的痛苦與憤怒,指責他辜負了父皇的托付,因擅離職守而導致國家滅亡。
不久之后,異族又突然無故撤兵,中原無主,各地軍鎮就勢崛起;西關多有驕兵宿將,頓時分裂割據,亂成一團。將軍府內的幕僚紛紛勸段天涯自立為皇,公孫遺民更是一心盼望能復興蛟龍王朝,最后段天涯卻選擇投入軒轅天麾下,只因軒轅天打著為司空家復仇雪恨的大旗。
“……對前朝來說,段天涯是不折不扣的罪人。他擅離職守,導致西關防務的指揮系統崩潰,無法抵擋異族;但他最后沒有據土自立,反投入太祖皇帝麾下,加速了天下一統的進程,不知避免了多少無辜犧牲,又教人十分敬佩。”
韓秋色聳肩一笑:“我若是他,應該也會選擇退隱罷?這一身的功過實在太難議啦,今生不該負的也負了、不該舍的也舍了,其中的是非曲直,恐怕只能留待后世評說。”
安生揣想段天涯
孓然一身、煢煢獨立,身影慢慢消逝在夕陽平原的景象,不禁縮縮脖頸,說不出的清冷寥落。
“他……應該十分后悔吧?”
如果能夠,他愿不愿用一身武功、一族興復,甚至是一己生命,換取那遲到的七日?如果一切能夠重來的話,他還會不會離開府、離開西關,離開那貌美卻剛烈的公主妻子?抱持著這樣的悔恨,人要怎樣才能繼續活下去?
他開始有些了解,老韓斷定劍帝不在人世的原因了,益發覺得心虛:“我……能冒認是他的弟子么?這樣的人,這樣的苦……我怎能再冒用他老人家的名諱?”
低聲道:“老韓,我們這樣子騙人,豈非很對他不住?我……我不想這樣。”
韓秋色早已料到他會這樣說,淡然一笑。
“你別聽陽某某亂放狗屁。名位有時確如浮云,但有的時候,卻是救命應時的萬靈藥。正所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你若只是打下手的小廝,今日軒轅獨追究起來,也只能拿你當奸細查辦。要不,該怎么解釋一名下人竟能在天殘魔劍之下來去自如,解了’橫掃八荒‘的斷頭之危?“
他見安生默然無語,又道:“況且,阿呆雖暫時保住了一命,然而軒轅獨那寶貝真讓他同陽頂天打擂臺的話,肯定白送一條命,你想不想救他?那日私自放他們離開的葛大哥,遲早事情敗露,你救他不救?”
安生聽得熱血上涌。他與阿呆萍水相逢,憐其失聰,又想起了故去多年,這才無法袖手;但葛大哥卻是受自己的連累,萬萬不能舍下不管,大聲道:“當然要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