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狠狠責罵一頓,安生心里或許好受些,此刻只覺滿腔歉咎,既心疼她此后將無止盡的勞心勞力,以應付接踵而來的麻煩,又惱自己無力解決困難,低頭道:“小人知錯……”
陡地想起花靈蝶的叮嚀,訥訥閉上了嘴。
花靈蝶嘆了口氣,玉手輕覆書柬,輕聲道:“我倦啦,你先下去罷。有什么事,我們明兒再說。”
安生還待開口,她一舞紗袖,俏臉上的神情毫無轉圜。安生莫可奈何,長揖到地,垂頭喪氣地走了出去。
如果能夠,花靈蝶其實還想再留他片刻。
倒不是真想責備他什么,只是看著這有時精明、有看時又憨傻得可愛可笑的少年,她就不由自主輕松起來,或許緣分就是這么神奇的東西,自從那次無意中見他赤身露體冶煉兵器時身上那如同夢魘般的胎記,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苦尋多年的弟弟原來就在自己身邊,或許是復仇的毒火蒙蔽了她的雙眼,如今雖不能相認,也不能過分親密,但便只說說笑笑,聊些不著邊際的事也很開心。
但今夜不行。花靈蝶另有要事,不得不打發他離開。
她一回到挽香齋,那張紙頭已擱在桌上,混在一大堆攤開散置的帳冊圖卷里,旁人看來直是藏葉于林,就是刻意翻找也未必能看見。但對凡事自有一套綿密理路的花靈蝶來說,那淡黃色的薄脆紙箋異常刺眼,仿佛放置之人已透徹她獨有的思考模式,以暗碼大剌剌地向她示意,模樣張牙舞爪。“回帖”已至,刻不容緩。
箋上有四道藏青色的爪痕,斜斜跨過巴掌大的紙面,拓印似的斷續痕跡透著一股邪氣。
花靈蝶目送安生走遠,小心地閉起門窗、放落紗帳,確定四下無人之后,才將紙箋靠近燭火。
燭焰一攫紙尖,“蹼!”
綻出一蓬青煙,吞吐卷曲的煙絲凝聚成團,并不散逸,一下化成巨大鉤喙,一下又像是猙獰的趾爪,最后幻化成兩道蓋天鵬翼,抖擻著向虛空中飛去,眨眼消失不見,連些許余燼都沒留下。
青鳥,本就是仙人的信使。這是仙人之間的秘密暗號。
盡管箋上一個字也沒有,但青箋所代表的十六字意義,早在立下血誓的那一天花靈蝶便已記熟。收到青箋后,必須在規定時限內趕至某地,沒有理由、沒有借口,不惜一切代價。
“絕對服從”原本就是血誓書里的一部份;由地獄重生的惡鬼們,除了復仇的目標與自身的**,只剩下一個必須服從的對象。
“暗夜子時,九幽泉下;仙魔令出,“謫仙”聚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