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的一聲,冷凌霜放落角梳,卻未回頭。
圓如月盤的澄黃銅鏡里,映出一張波影瀲滟的面容,晃漾著猶豫錯愕的美麗。
“他……想見我?”
仿佛意識到什么,她伸手一撥,架上的銅鏡低下頭,鎏黃的水磨鏡面映出花容,明明晨風沁涼,肌上卻不知怎的有些汗。
“是啊。”
秋蘭在她身后的牙床上坐了下來,笑道:“霜姐見他唄?”
“見他做什么?”
冷凌霜拿起梳子,仍是沒有回頭。“我不想見他。”
“我瞧他挺可憐的。那天在不覺云上樓,不是給人打得鼻青臉腫么?”
秋蘭輕嘆了口氣。隨意翻著她披在床架上的絳紗衫子。那是花靈蝶饋贈的禮物,著她慣用的巧手織匠連夜趕制的。用料、做工均精巧昂貴。也說要給秋蘭、秋月等三姝各做一身。
無雙城終究是他人的地頭,冷凌霜在城中也不敢松懈。寒霜劍日夜都不離身,連沐浴時都捆在伸手能及處;花靈蝶著人送了兩大箱的衣物供她更換,冷凌霜只穿勁裝快靴,發簪衣飾都揀輕便俐落的。那套絳紗衫子就這么擱著,連日都是秋蘭、夏荷在翻看,一路從桌頂、鏡臺移到了床架上,兩人俱都愛不轉手,每天非要對鏡往身上比幾回,才算有交代。
“他……傷還沒好么?”
冷凌霜不經意問。
秋蘭忍著笑,故意經描淡寫:“還有些瘀腫,難看得要命。我瞧他挺傻的,旁人的事,自己干嘛這么拚命?一心替別人想、替別人出頭,便是招惹了鎮東將軍府也不怕,活該給人家白打一頻。”
冷凌霜“嗯”了一聲。低頭沉默片刻,又問:“他有說……找我什么事?”
“不知道。”
秋蘭把衫子平露在床上。將縐折細細理平,自顧自地笑著:“真好看!霜姐穿上一定更加好看。要不霜姐問他罷?沒準真有什么事。”
涼風入窗。許久許久,屋子里只有竹簾微微晃動的聲響。
“嗯。”
冷凌霜輕輕應道,呆坐片刻,才有繼續梳頭。
秋蘭大喜,忙道:“我這就去叫他來。”
奔出幾步又回頭:“霜姐,我在院里看顧秋月,韓大爺也在那兒呢!怕他又要添亂。”
隨手放落竹簾,將臥室與書堂間隔開的屏風掩上,細碎的腳步聲才漸漸消失在遠處。
冷凌霜獨自坐在屋里,梳著梳著,才想起銅鏡還低俯著半截,自己也不禁覺得好笑:“我……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