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袍樸腳的“冥王”?駐馬居間,威風凜凜,寬大的袍袖一舞,喝道:“因果業報,森羅殿前;降魔劍下,儆…惡…除…奸…”
牽著鬼馬的大頭鬼上前兩步,扯開嗓門大喊:“冥…王…升殿,罪…魂…拘前!”
油彩涂身的諸“鬼”們怪叫起來,六鬼之一的含冤鬼跳腳而出,展開手中金卷,搖頭晃腦、大聲唱名,眾小鬼們用整串鐵煉拉著一干人等魚貫入殿,個個神情茫然,如中迷煙,連步履都踩不甚穩,卻都是上等院里的精衣下人,為首的正是三管事李二。
只聽含冤鬼道:“爾等罪魂,自報前愆,如有隱瞞,尸骨無存!”
一旁負屈鬼一抖手中紅羅,李二便搖頭晃腦,夢囈似的喃喃自語起來,目光呆滯,宛若活尸。
安生畢竟識得李二,初時見他落入地獄道之手,多少有些不忍,甚至動過出手相救的念頭,豈料越聽越是心驚;李二所說,都是某年某月干得奸淫擄掠的勾當,顯然這是府中行之有年的勾當,一干人等人人有份,司空見慣。
偶爾含冤鬼會打斷他的喃喃低語,或問他現居何職、如何行事等細節,李二一一回答,毫不隱瞞。等他交代完畢,冥王一揮袍袖,冷道:“犯淫戒殺戒,當處剝衣處寒冰地獄之刑!”
刑、問二差齊聲唱喏,抬來一只覆滿厚霜的釘鐵木箱,以二色哭喪棒翻開箱蓋,箱中滾出一大蓬濃烈霜氣,殿中氣溫驟寒。
拘、鎖兩名陰差押著解釋湊近那木箱,寒氣撲面而至,什么束縛也都解了,搖了搖混沌的腦袋,突然發現情況不對,驚叫:“你們做甚……”話沒說完,面孔已被按入箱中。
只聽“嘶”的一響寒煙飛竄,陰差們雙雙松手,李二猛抬起頭來,驚叫道:“你們是誰?為什么抓我?這是何處……”
冰颼散去,赫見他整張臉皮早已不見,露出血汨汩的鮮紅肌肉;原本挺直的鼻梁處只余兩枚血肉模糊的孔洞,失去眼瞼的眼窩里骨碌碌地轉著兩顆黃白眼球,說話之間面頰的肌束還不住抽動著!
安生看得心尖一抽,幾欲作嘔,卻見含冤鬼把手一招,喚來一名布條裹臉、白衣白笠的鬼卒。那白衣鬼卒脫下氈笠,解去面上的雪白布條,同樣露出一張無皮之臉,只是傷口痊愈已久,被剝去臉皮的裸肌呈現一片凹凸斑剝的黯淡赭紅,恍若夾霉微腐的陳年咸肉。
白衣鬼卒走到木箱前,雙手扶著箱緣一埋頭,又是“嘶”的一聲冰銷煙竄,再抬頭時卻已覆上一張新鮮面皮,雖然神情呆板、肌色微青,卻依稀是李二的模樣。而真正的李二這時才開始疼痛起來,不禁跪地慘叫,大頭鬼隨手一擰,“喀啦!”
將他的脖頸扭斷,命人拖到殿后丟棄。
“那是傳說中的至寒之物,名日‘冰獄’。而那白衣白笠的則是地獄道冥王的貼身死士,名喚‘鬼卒’。”
周芷若目不轉睛地窺視著,一邊小聲解釋。
安生看得不寒而栗,忽然心念一動,低聲問:“他們……為什么要奪走李二的臉皮?”
周芷若嘴角微抿,冷笑道:“還能怎地?移花接木,換日偷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