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平貴?誰是薛平貴?”
密室之中,安生聞言一凜,轉頭整著周芷若。她卻不怎么意外,掠了掠幾絡鬢額垂落的發絲,盆發襯得面頰白晰柔嫩,如玉瑩然。
“三十年前,畜生道之主、統領群獸的‘獸王’薛平貴,可說是惡道三道冥主中最令人頭疼的人物。此人殘忍嗜殺,為惡之甚,簡直是罄竹難書。”
她對安生眨了眨眼,抿嘴輕道:“你每晚都與這等人物周旋,不僅能全身而退,武功還越練越高,要傳到江湖上去,任誰都不能不寫個‘服’字。”
安生苦笑之余,也不禁有一絲驕傲:“原來……我所面對的,竟是這般難纏的人物!”
見她神色自若,微感詫異:“周姑娘早看穿了他的身份么?”
“也說不上個‘早’字。”
周芷若微微一笑,搖頭道:“江湖傳聞,薛平貴練有一門懾魂魔眼,不但夜里視物如白晝,望遠更是如鷹如狼,可于一里之外窺見針尖羽隙、松鱗蝸角,兼有**奪魄的異能,堪稱獨步天下。那夜我與他追逐角力,他輕功身法尚不及我,卻能緊咬不放,不免令人生疑;又見那青黃閃爍的奇異瞳色,便猜想是此人。”
回見大殿之上,群鬼蜂擁而入,冥王袍袖一揮,喝止道:“不得無禮!都退出去!”
心有不甘的小鬼們嘶呱一陣,抓耳撓腮的又退出去。冥王左手籠在寬大的袖中,迎風一招,干冷的夜半空氣中忽然刮過一聲刺耳烈響,宛若鴉梟怪啼。
安生在密室中聽見,便是隔著厚重的圣人像的大腹,亦不禁渾身一震,幾欲掩耳,心想:“那是什么聲音?”
散在殿外的鬼卒循聲而入,搬來三張王座也似的詭異長背扶椅,竟全由雪白的長骨接成,扶手便是兩條完整的帶掌臂骨。長背邊緣綴滿打磨光潔的巨大鯊齒,頂端兩側的掛牙部分則以兩枚渾圓的顱骨裝飾。
那白骨王座形體龐大,氣象迫人,重量卻頗輕盈。
鬼卒將三座遙遙排作“品”字,悉數退至主位之后,垂首而立,宛若傀儡。那自稱是“獸王”的黑衣怪客始終抱臂冷眼,動也不動,青黃閃爍的邪眸中似有一絲冷冽譏誚。
冥王撩起綠袍橫欄一振,拂膝坐上了背向大佛的主位,翹起左腳的厚底官靴疊腿,揮袖道:“老獸王的魔眼獨步天下,料想世間再無第二雙,本王這便不看獸王鐵令,驗明正身了。請!”
薛平貴嘿的一笑,老實不客氣的坐了下來,枯瘦細長的焦褐指尖輕撫扶手的光潔白骨,半晌才低笑道:“嘿,轉眼都三十年啦!說是極長,到底也捱了過來,上回坐這張白骨王座,就好像是昨兒的事。”
笑意輕妄,淡淡的語氣中卻不無蕭索。
“這也正是本王,前來迎回二位冥主的原因。”
冥王道:“惡道分裂三十年,世人多不知威名,竟說外道之中,以天陰門居首,何其可笑!如今本王執掌門戶,率精銳重入江南,先并外道,再平各大門派;壓服江南道之后,天下雄圖,指日可待!如此大業,正須二位冥主鼎力相助。”
說到激昂處,不由得舞袖踏是,扶座欲起。
薛平貴恍若不覺,兀自撫摩著白骨王座,似沉湎于舊日回憶,難以自己。
冥王等不到回應,干咳幾聲,終于還是接下了話頭,續道:“是了,獸王既出,不知尸王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