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三個月之后,老鬼來了口信,要我前陽敬事府會合。我帶著徒子徒孫在山下布置妥當,就算真要一戰而決也不怕,然后才獨自上得山來,瞧瞧他能玩出什么花樣。”
冥王搖頭:“先門主生前,從未與我提過‘魔劍’二字。”
薛平貴冷笑:“只怕他嚇破了膽,這輩子連說都不敢再說。”
他言多輕蔑,冥王心中不滿,卻因事關重大,只得按捺性子聽下去。
薛平貴頓了一頓,冷笑道:“我施展輕功潛入敬事府,花了幾天工夫里里外外搜一遍,什么也沒找著。這迎來送往的敬事府里除了柴刀、剃刀、菜刀,連長逾三尺的利器也不見一把,哪有什么魔劍?我只差沒將地皮掀開,當下直覺是上了老鬼的當。他想要調虎離山,卻沒料到我傾巢而出,來個守株待兔,以逸待勞。”
冥王冷笑幾聲,一豎拇指:“獸王真是鐵打的算盤,一點虧也不肯吃。”
安生聽他二人高來高去,猶如云山霧罩;略一思索,這才恍然:“他若非想獨占魔劍,何須兼程趕路,較約定時間提早上山?一旦在府中遍尋不著,又想設下埋伏,趁機消滅冥王的地獄道……外道行事,果然陰損卑鄙,無所不用其極!”
薛平貴絲毫不以為意,嘿嘿笑道:“我算什么?比起你那死鬼師傅,老子可差得遠啦!
“我在府中待了幾天,百無聊賴,正想找點什么樂子,某夜卻發現一樁……不,該說是兩樁妙事。兩撥人馬分作兩路,其中一路從山下的水泊邊殺將上來,另一路卻從山上纏斗而下,雙方顯然無甚關連,卻在敬事府左近撞了個對板兒。
“山下來的,是一伙十余人圍殺一名使單刀的赭衣少年。那少年悍猛絕倫,原本在山腳下時追兵尚有二十來人,每繞過一坳便教他殺去幾名,一條山路彎彎曲曲且戰且走,殺到半山腰的敬事府時竟只剩下了一半。
“從山上殺下去的這一撥,卻是一名青袍白面、書生模樣的高瘦青年,持劍追殺三名江湖客。那青年劍法不俗,出手狠厲,只是看不出來歷;他追殺的那哥仨倒是武林名人,越城浦西郊三十里處、‘百曉莊’四位莊主之三,算上他們的大哥陸青云,人稱‘百曉四書’。
“這四兄弟武功平平,刺探鉆營、走報機密的本領卻是一絕,平日大開莊門廣結善緣,事無分大小,一條消息能換一頓酒飯,門里鎮日人如流水。
“旁人都當他們是錢多燙手,擺闊做冤大頭,陸青云四兄弟卻能從這龐大雜亂、真假相摻的江湖耳語之中,分析整理出極有價值的線報,再派遣耳目循線刺探,說一句‘無孔不入’,那是半分也沒過譽。黑白兩道都有人慣與百曉莊做買賣,大家心知肚明,誰也不會特意尋這等人的晦氣。
“敢殺江湖耳目,這太有趣啦!于是我舍了山下那一撥,施展輕功潛至左近,聽他們到底鬧些什么。”
薛平貴停頓片刻,忽然一笑,搖頭道:“那時,我便應該察覺不對。只是他們的武功太低啦,我全沒放在心上。混跡江湖,最忌‘托大’二字。”
蒙面的黑衣老人輕撫著光潔細致的白骨扶手,喃喃說著,隨著思緒回到了三十年前,那個無比怪異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