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錐子形似鈷杵,橫剖面是四邊凹陷的四角菱,錐身卻像織布機的梭子,兩端尖細、中段圓鼓,入肉時無比鋒快,一經搠入便緊卡著傷口不出,凹陷的菱面以難以想像的速度放血;不過須臾間,薛平貴已被放掉近一只海碗的血,全身精力飛快流失,青氣腿去的唇面一片慘淡蠟白。
疲痛交煎之際,薛平貴忽然明白:原來這柄怪錐始終藏在那灰布搭膊里,以書生的心機城府,能不加思索便扔去斷劍,必有更好的武器防身。此時他大半身子滑出巖臺,又被書生的重量一拖,眼看要跌下斷崖,驀地踝間一緊,赭衣少年及時撲至,雙手牢牢抓住。
“先殺了他!”
崖下,書生大叫:“莫教他爬將上去,否則你我只是個死!”
少年雙手死死握住薛平貴的腳踝,背上金創迸裂,鮮血汩出,依然阻不住下墜之勢,腳跟抵地,三人緩緩往崖邊滑行,松動的土石不住滾落。
“我勻不出手來!”
少年低吼著:“要……要掉下去啦!”
書生怒道:“一刀將他釘在地上!既能殺人,亦能攀附!”
少年猛地會意,壓低重心屈坐在地,以單臂牢牢鉗住薛平貴的腳踝,左手回過身去,往地上摸索著鋼刀。
書生正欲催促,薛平貴忽然睜開眼睛,眸中青黃異光一閃,面上青氣大盛,獰笑道:“你道這樣,便能殺得死‘獸王’薛平貴?”
緩緩提起被怪錐貫穿的傷臂,仿佛不復有痛覺,將書生的頭臉提高些許。
饒是書生心狠手辣,也不禁看得呆了,不敢相信世間竟有這般堅忍之人,銀牙一咬,冒險轉動杵錐,聽傷處血肉唧唧作響,狠笑:“鼎鼎大名的獸王,自然不能就這么平白死去。我本想給你爽快一刀,是你自個兒要嘗這些個零碎苦頭。”
薛平貴卻恍若不覺,肌肉繃束成團,緩緩提臂過頂,直至兩人四目相對,才冷蔑一笑:“你若沒有別招,老子便要擰斷你的脖子了。”
書生咬牙道:“這招如何?”
一按握柄機簧,“嚓、嚓”兩聲,兩條尖刀突出薛平貴的上臂,刃上稠黏膩滑,竟分不出是血是肉。
他本擬這魔頭就算沒當場痛死,也該痛暈過去,豈料薛平貴只是冷冷一笑,眸中黃瞳森冷,獰笑著說:“你可知道,修習《獸人訣》不但能練成這一雙稀世魔眼,運功更可抵御刀劍拳掌、疼痛毒患,令傷口飛快痊愈,還能擁有強韌如獸的生命力?我這輩子不知道受過多少次穿胸破肚的傷了,傷我的人俱都死去,老子還好好的活在世上!”
仿佛為了炫示自己還有一臂得自由,張爪重新掐住書生之頸,卻未運勁將他捏死。
書生雙手分別攀著獸爪、杵錐不敢放,視線越過眼前的煞星薛平貴,朝他身后眥目大叫:“快……快!一刀釘死了他,快!”
薛平貴心中一凜:“莫非那使刀小子還有余力?”
急急回頭,但見赭衣少年正抓著他的腳踝苦苦支撐,哪里還能造次?猛然醒覺:“不好,中計了!”
一蓮熾烈的火星瞬間吞噬了他的頭臉,也不知書生做了什么手腳,自與那柄怪錐脫不了干系。
薛平貴閉目慘嚎,身子不住扭動;書生想藉機攀上巖臺,薛平貴卻往崖下猛一揮臂,書生的背脊重重撞上巖壁,口噴鮮血、單手松脫,身子宛若失控的紙鳶般向下滑落,鏟得壁上飛沙碎石噴濺而下,連薛平貴也跟著滑出斷崖。
支持著三人重量的少年再也承受不住,仰坐著被一路拖到了巖臺邊,背上的裂創在地面上拖出一條一行紅血線,還不及松手,已被驚人的下墜之勢扯落懸崖。藤碎塵卷之間,三人接連墜落,無一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