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聯袂施展輕功,循著地上的馬蹄印子,一路追到了上等院里。
安生恍然醒悟:“李剛被地獄道關押起來,一眾小廝也都被剝了面皮,以鬼卒頂替,哪還有比他的寢居更安全嚴密的?換了是我,也選在上等院落腳。”
仔細觀察,發現眾小鬼散在院中,四下巡邏戒備,然而李剛的房間十丈方圓之內,卻只有鬼卒能近。
這些白衣無面的死士背對房舍,將房子圍得鐵桶也似。冥王手扶青鋼寶劍,走上五級階臺,推門而入;房間內本透著通明燈火,窗紙上也似有人影搖曳,約莫是貼身服侍冥王的婢仆親信。
周芷若忍笑道:“說是九幽十類玄冥之主,到底還是得吃飯更衣、便溺洗浴,不能沒有從人服侍。走,咱們瞧瞧他卸下油彩之后,生得是個什么模樣。”
拉著安生掠過整排茂密樹頂,躍上房脊。
鬼卒麻木不仁,若無冥王袖中的鐵笛指揮,便如泥卻木雕一般,站著動也不動。周芷若的輕功已臻化境,冥王自己筒且不能察覺,更何況是這班血肉活偶?“冥王對自己的武功過于自信,這陣仗不像是防著外人,倒像是擺給自己人看的。”
周芷若抿唇輕笑,隨意指點著。
兩人覷準空隙,推開照壁板翻了進去,掠上房舍的橫梁,躲入屋角隱蔽處。
本以為冥王講究排場,隨身仆役必多,以地獄道的聲名之壞,就算捆著十幾名強搶而來、供冥王淫樂的美貌閨女也不奇怪。誰知偌大的屋里僅有一名灰發老摳,生得方頭大耳,鼻若鷹鉤,輪廓極深,粗糙的臉上長滿怪疣,眼尾、顫骨處還有麻皮也似的大片暗褐細斑,模樣十分丑陋;身子雖有些佝僂,肩背臂膀卻厚實得緊,骨架甚是粗大,背影幾與男子無異。
老摳步履敏捷,手腳利落,卻不似身有武功,見冥王進門,端著清水瓷盆迎上前。冥王蹙眉揮手:“擱著罷,我想直接沐浴,今兒累了。”
老摳依言放落,又指著屏風咿咿呀呀一陣,干癟的嘴中缺了幾枚牙齒,本該露出舌頭的地方竟空空如也,只余一團短短的肉根。
安生瞧得不忍,心想:“‘冥王’百世一系,從不以真面目示人,服侍他的人若是口舌便給,豈能守住秘密?”
比起炮制鬼卒的慘無人道,或許拔掉舌頭在地獄道中人看來,根本不算什么。滅絕人性之甚,直是令人發指。
屏風之后冒出滾滾白煙,香湯與炭火的氣味隨著水蒸氣充盈室內,根本毋須老摳提醒。
冥王揮了揮袍袖:“行了,這里不用你了。歇息去罷。”隨手解下腰畔的寶劍。
老摳低著頭一逕走向屋角,冥王嘖的一聲,提劍往前跟去。
這樣……這樣也要殺人!
安生義憤填膺,正要躍下,卻被周芷若挽住:“別忙!先瞧著。”
冥王以鞘尖拍她右肩兩下,老摳慢吞吞回頭。他比了個手勢,逕自提劍走入屏風;窸窸窣窣一陣,那件破爛的青綢袍揮開水霧,搭上了屏風頂,卻不見御邪寶甲遞出,顯是解在手邊。
周芷若低聲道:“這人誰也信不過,寧可不要人服侍,寶劍、寶甲,甚至連號令鬼卒的鐵笛都不離身。”
天下至邪——地獄道的首領,信不過旁人也是理所當然之事。安生奇道:“周姑娘,這很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