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掙扎爬近,握著她微涼滑軟的小手,運功為她輸送真氣,突然臍間一陣劇烈的痛楚,一股莫名的灼熱感自丹田中迅速膨脹,一瞬問彷佛脹得無比巨大,所有的筋絡血脈被撐擠、拉長、擴張著,別說真氣,連容納血液空氣的余裕也沒有;而膨脹的感覺仍在繼續,似乎永無休止……
苦守著靈臺一絲清明,安生清楚知道身體不可能像吹氣一樣無限脹大,但自體內鼓縊而出的詭異熱流……如果可以計量的話……已經超過肉身所能承受。
他拼命控制自己不向“持續膨脹”的幻覺屈服,但耳膜似也被撐得又緊又薄,能加倍聽清心跳的聲響:“咚咚、咚咚、咚咚……”
單調而劇烈的撞擊聲,聽來像是蕩在極巨大的空問里,他感覺身體已快被那股莫名的熱源谷爆,但熱流還在持續累積釋放。
這詭異的感覺,其實與心魔障的“易筋拓脈”十分相似,只不過擠進身體里的異物一下多了幾十倍、甚至上百倍,他不知那是什么,只覺得無論身體還是神識里都是山呼海嘯,威勢如龍吟。
所幸,“熱流”似乎比無形的內家真氣更精粹、更細小,同時也更加虛無飄渺,否則以它每一霎問所釋放的駭人巨量,說不定真的會令安生爆體而亡。
試圖扭轉澎湃的洪水流向是不可能的,“易筋拓脈”法門也無法將筋脈瞬間擴張成足以容納洪水的程度。“轉化訣”或能一點一點將熱流轉化成乾元真氣,以其所含的驚人生命能量,安生等于憑空得到了數十年、乃至于上百年的精純內力。
但問題就出在:要化納如此巨幅的能量,沒準也要幾十年光陰,在此之前,只怕安生已被熱流谷爆,化成一灘濃血!至此,曾救過他無數次、號稱天下內家第一神技,一向無往而不利的乾元神功,終于束手無策。在這股莫名的熱**元之前,乾元神功的奧妙心訣可憐到近乎可悲,并不比尋常三流拳師的武技來得高明。
這是安生今日之內,第二次感到恐懼。
頭一次是背對陽頂天鷹攫似的追擊,在轉身接招之前,忽然對自己失去了信心,但也不過是一瞬之問。而此刻卻是絕望,時間不斷流逝,身體萬般痛苦,卻一點力也使不上……
他勉強收束心神,依傳舍的千字心訣遁入虛靜,這是他從薛平貴的拷打折磨中領悟而來,一方面暫時忘卻痛苦,另一方面在虛靜中對時間流逝的感覺與外界不同,往往瞬目即一夢,一夢或百年,以爭取解決困境的時間。
一入虛空之境,意識抽離懸浮,得以檢視體內的狀態,發現熱流的源頭正嵌在肚臍正中,不知是何物。他本猜想是陽頂天的龍虎神掌所致,但此際熱流之旺盛,早已超過他內息數倍不止,陽頂天的一掌決計無此威力。
熱源釋放能量的頻率,與他的呼吸脈搏若合符節,適才聽見的巨大心跳聲并非幻覺,而是能量釋放的瞬息間,與心室的跳動產生共嗚。而熱流的傳遞也是透過血液,就像蠱蟲寄生在人身上一樣。
這物事……似乎是活的!
沒時間深究這個驚人的假想了,再不阻止熱流肆虐,一盞茶的時間內就會喪命。
安生當機立斷,以虛空之識凌駕于周身之上,依序斷去體內真氣運行、斷去先天真氣的感應,斷去呼吸吞吐,最后甚至停止了心室的跳動。
呼吸、心跳均是人身不可控制的活動,這是為了延續生命所致,是天然造化為保生命不息而做的設計。然而虛空之識抽離了五感六識,乃是奪造化之功的法門,故其不受限制,能任意中止人身不可控制之動,實現不可能之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