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尸淡淡一笑。蒼老的童聾雖然剌耳,語氣卻十分悠然:“有人被砍斷臂膀之后,即使創口癒合,肢斷處甚至已生出新皮包覆。依舊時時感覺疼痛,一如斷臂之初,稱為“幻肢痛”,受創的非是實體,而是虛無飄渺的神識。因此永遠無法痊癒,一生將被可怕的斷臂痛楚折磨。至死方休。”
龍尸怡然道:“你身兼的兩門奇術。一者助你遁入虛空,觀視內外,一一歷遍所記所聞,如臨現場;道者畢生所求,不外如是。另一個則是武者夢寐以求的“思見身中”,憑冥想便能鍛煉內外武功,不受時空限制,進境如飛,更勝常人。”
“但你莫忘了,無論道者武者,都不是憑空掌握,或道心通悟,得觀至真,或由武入道,天人合一。你的奇遇賦予你這兩門稀世奇能,卻跳過了相應的心性修持。在我看來,是禍非福,須得更謹慎應對,方能轉危為安。”
安生聞言一凜,若有所得,垂臂起身揖道:“多謝大師父提點!”
龍尸道:“坐下罷。虛境中受的傷。須在虛境之中方能有治。我的“龍吟凝絕”若用於尋常人身上,必先奪其神而役其驅。此舉與殺人無異,用以殺人亦無不可。但你似練有一路玄門正宗的高明內功,已至“凝神入虛”之境,受得我這一路**,這個忙我還幫得上。”
“我……該怎么做?”
“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
龍尸笑道:“夢醒之時,你的臂膀便能好啦。”
……
安生出了房門,屋外已無虎尸的蹤影。但見晨曦灑落簷瓦,燦爛如金,沁涼的微颼穿花繞樹,說不出的清爽宜人。他一邊活動臂膀,穿過洞門回廊回到廂房,唯恐驚擾了屋里那朵春睡海棠,正要輕輕推門,忽聽門後“哼”的一聲。傳來一把清冷嬌喉:“進屋也不先敲門,老爺真是好大的架子啊。”
開口的正是馨兒。
安生忍不住微笑,頓住身子,乖乖叩了幾下,低聲道:“娘子,為夫來啦。”
“不許進!”魚詩蘭一聲嬌叱,幾能想見她柳眉倒豎、兇霸霸的狠媚模樣:“一大清早的便不見人,你跑到那兒去啦?”
安生被罵得不無冤枉。他可是將她哄睡之后才出的門,誰知她睡醒便忘了,全不當有過這麼回事,低聲道:“我……我就在院里打了趟拳,練練內功,也沒去哪兒。馨兒,你讓我進去罷。”
門里安靜了一會兒,安生就當她是默許了,推門而入,卻見桌上擺了幾色小菜,一盅白粥。
那粥熬得細潤亮滑,米粒顆顆晶瑩分明,又無不通透,脂甜梗香,卻是與肉末一起煮的。粥盅之上猶有熱氣,小菜卻已放涼,魚詩蘭換過一身袒領小袖的束腰裙,錦兜裹著她雪酥酥的豐腴胸脯,當真是比新鮮的脂酪更加嫩滑噴香,令人垂涎。
她憑桌斜倚。浸了香草的紅紗裙下翹起一只飽滿如肉菱的鳳頭絲履,若非寒著一張嬌靨,直是一幅最美麗的新婦圖畫。
安生心想:“她專程替我煮了早膳,我卻生生捱到菜涼了才回來。也難怪她不高興。”微笑道:“你看看,都是我不好,差點錯過了這一桌的好菜。”
挨著馨兒坐下。她卻挪過身子坐上另一只姑墩,冷冷道:“誰說是給你吃的?我擺桌子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