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承運“呸”的吐出一口血污,披垂著散亂的斑白灰發,撐地顫起,不知是傷勢沉重抑或氣力用盡,整個人渾似一條破抹布,只余一雙布滿血絲的黃濁瞳眸,兀自透著驕悍不屈的神光。
“老頭,咱們就別打了罷?”
奉刀魔冷笑:“瞎子都看出你沒勁兒啦,還打得動么?”
唐承運緩緩屈張五指,用力握住手腕,依舊停不住右掌簌簌顫抖。
自從屈于陽頂天手下為奴后,江湖已久不聞“奉執二魔”之名。然而對年邁體衰、久病初愈的老靈君來說,正當壯年的奉刀魔的確是無比棘手的敵人,比武爭勝未必不敵,生死相博則太過沉重。
老人的模樣雖然狼狽,神情舊十分高傲。
“的確不用打了。”
他強支起酸疲的膝蓋,轉身往街心的戰圈走去,竟置奉刀魔于腦后不,對老人來說,這場戰役的敵人自始至終就只有一個,阻擋在前的只能算是障礙非是敵手。
奉刀魔怒極反笑,捏得拳頭一作響。
“老匹夫!你傻了么?老子在這里!”
唐承運越走越遠,灰撲撲的散亂白發攪動塵沙,嘶啞的喉音似金鐵磨地,自風中傳來:“我同個死人有什么好打的?”
奉刀魔氣得半死,松開拳頭要追,喀喇喇的骨碎聲響卻未稍停,才剛邁步,肥大的身子一矮,倒地時“砰!”一聲揚起大片黃沙,原來膝蓋骨不知不覺間已斷碎,再也承不住驚人的重量。
但炒米爆栗般的骨碎聲仍未歇止,臂間、腰后、脊柱……直到小腿,曾被那只干癟細小、枯如松球的拳頭擊打過的地方,都不住傳出細密清脆的爆碎聲。
奉刀魔的剛力確實難當,柔勁更是一絕,能將一身血肉化為數百斤重的鐵砂貯囊,生生抵消掉拳腳刀劍的沖擊,可惜“幽冥鬼手”的透勁足以穿透鐵砂、擊碎骨骼,奉刀魔縱能將肥肉化為剛柔并蓄的鐵砂囊袋,卻無法改變骨骼易碎的性質。唐承運拖著傷疲的身子緩緩前進,身后魚詩蘭一刀割斷慘叫不絕的奉刀魔咽喉,匆匆趕上,兩人來到持鞭佇立的莫太沖身畔,齊望向長街中心、那至關重要的一戰。
狂風忽起,風沙滿目。
毀壞的車輛撞入半堵土墻,車軸崩塌,若非還斜斜壓著兩只大輪,幾乎辯不出車形。耿照手持一柄豪光刺眼的脫鞘大刀,靜立于街心一角,閉目低頭,似在傾聽著什么。
而在他對面,陽頂天橫刀當胸,不住扭頭傾耳,仿佛追蹤著某種難以聞見之物,目光渙散、面色蒼白,周身至少有五處以上的刀傷,創口的衣布被鮮血浸透,血珠一粒粒滴碎在腳下的黃泥地里,陽頂天卻渾然不覺,五感如受驚的野獸一般,追逐著看不見的影子。
這場戰斗是誰占上風,一眼就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