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蹴幾乎命中安生。
安生的乾元真氣從沒像此刻這般豐沛充盈、渾欲鼓出,影響之所及,先天靈覺益發敏銳,護體氣勁更是強橫到前所未有的境地,周身如覆重甲;偏偏野獸般的反應只強不弱,“鬼手”又是拳腳功夫里的絕學,再加上近日連續幾戰累積下來的寶貴經驗,“盡力支持一刻,至少打中一拳”云云,并非徒逞口快,而是安生審慎計算過雙方的實力差距之后,所訂定出來的實戰目標,為了激發吳軍的潛能,此一目標應是略微高出他的實力。
然而,吳軍一起腳便幾乎掃中安生的頸側,不僅招式快絕,腿勁更是剛猛難當。卸下四十余斤的綴片甲衣,吳軍的速度較之白日并無顯著差異,而是生出某種微妙的滯空之感,安生及時以“菩提手”化開飛腿,順勢將他“投”了出去。
吳軍的身子如陀螺般凌空打了幾轉,竟是不住旋升;下一瞬突然向下俯沖,仿佛背上生出一雙看不見的翅膀,十指鉤爪,抓向安生腦門!
這是……
巡檢營的刀疤臉隊長化身猛禽,一輪連攻十數合,勁風扯得桌頂油燈格格震響,任憑安生如何推轉挪移,他始終“盤旋”于帳中穹頂,也非足不沾地或攀援椽桷,而是趨避如鷹翔隼掠,快而不絕。
而他拳腿互易的攻擊方式,亦十分刁鉆難防。
須知“拳腳”雖列一門,原理大相逕庭,但凡精通徒手擊技者,不是練拳便是練腿,必有一專,如鏡射鬼手對腿招的涉獵就不如手上功夫,至多是配合上盤的身法而已。吳軍卻兼擅二門,舉手投足任意轉換,戰圈忽長忽短,令防御的一方抓不準攻擊范疇。
動手已過盞茶工夫,安生竟是擋的多、攻的少,原地頻轉,應付來自四面八方、包含上中下三路的詭異攻勢。
“……來得好!”
棋逢對手,安大人抖擻精神,鬼手逆纏順引,連綿不絕,每一著均留勁三分,凝而未發,漸漸織成一張無形氣網,用的正是得自周芷若的“天蠶手”心法。
這一下融合佛門、外道兩大絕學,以沛莫能御的乾元真氣一體調和,居然絲絲入扣。
吳軍左右撲擊一陣,頓覺身法遲滯,千鈞腿力掃出,尚未及體,已有三成力道反饋,如在深水中抬腿,驀然省覺:“不好!”抽身欲退,安生雙臂一圈一攔,將他隔空扯落!
吳軍著地一滾,連起身都覺沉重,仿佛周身纏滿無形鐵索,不覺駭然:“這是什么武功!”踏地振臂,猶如罟中之鷹,便要扯著羅網重回天際!
安生不慌不忙,雙掌虛引,帶著他的身子滴溜溜轉動,蒼鷹與絲網越纏越緊,早已無由脫出;冷不防吳軍指作鷹喙,尖利的指勁叼破氣縛,猛然穿出,啄中安生的瞬息間易鉤為拳,正中胸膛!
乾元神功的護體氣勁發在意先,這拳仍是慢了分許,拳勁在胸前一滯,碰觸衣衫的瞬間,所帶旋勁、透勁俱被化去,只是兩人相距太短,仍是扎扎實實擊中。拳頭擯胸,肌下渾厚的內息擴散,帶開所剩不多的蠻勁,吳軍只覺仿佛打著整卷的棉被筒,見安生登登退了幾步,奮力掙起,喘息道:“一……一刻鐘了么?”
安生調勻氣息,笑道:“還不到。這一下叫什么名目?”
吳軍喘過氣來,又恢復一張白臉,冷道:“叫‘鷹擊長空’,乃是險中求勝之招。”
安生豎起拇指贊道:“好!”
想了一想,又道:“你師傅是很用心栽培你的,我原以為你根基不足,方才一試,才知非是如此。只是你的內功太剛,單使拳或使腿足堪應付,若想任意轉換以收奇襲之效,需有剛柔并濟的心訣。”
吳軍沉默片刻。
“我使的拳和腿是兩人的功夫,不是一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