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振欄袍,霍然起身。將軍離座,安、魚二人也跟著站起來,手掌交握,汗觸既濕又冷。
全場只有沈碧君一人端坐不動,這會兒倒是向從人招了招手,從木盤中取了小片肉脯入口,又飲了杯清水,精神遠較前度健旺。
門外潑啦一聲,烏翼般的黑氅鼓風獵獵,一條魁偉的影子跨入高檻,瞬間仿佛廳外炬焰皆絕,不知是被昂藏挺拔的身形所阻,抑或被黑霾似的絨氅吞噬。
眼前乍黑的錯覺不過一霎,陽頂天進得廳來,單膝跪地,垂首道:“屬下有失遠迎,請將軍恕罪!”聲音宏亮,震得眾人氣血翻騰,哪有半點受傷的模樣?
安生與魚詩蘭交換眼色,面上俱是一白:“莫非……這是陷阱?”反手按住龍牙刀,以防陽頂天暴起傷人,精神繃至極限。
“起來罷。”姑蘇城細細打量了幾眼,逕自坐下,緩緩道:“聽說陽老師身子不適,我瞧不像啊!”
陽頂天自行起身,似乎不覺尷尬,旁人亦習以為常。
他虎目一睨,精光自安、魚二人面上掃過,詫異不過轉瞬之間,嘴角旋即綻出一抹狠笑,抱拳向姑蘇城稟報:“屬下前日巡城之際,遭遇一名江湖異人襲擊,受了點傷,現已無甚大礙。多謝將軍關懷。”
姑蘇城似是饒富興致,俯身道:“普天之下,還有誰能傷到陽老師?”
陽頂天道:“天下之大,奇人異士所在多有。我也不知那人是何來歷,一時不察遭受暗算,這才吃了虧。”
姑蘇城點點頭,淡然道:“坐罷。我在城外遭遇刺客,陽老師亦同時受到襲擊,看來這幕后之人也算有心了。幸有無雙城安侍衛夫婦相助,此番才能脫險。”
陽頂天坐到安、魚對面,虎目迸光,微笑道:“安大人上回在無雙城出手幫助陽某,今日又救了敝上,與將軍府真是有緣。這位……便是安夫人么?”
安生淡然道:“陽老師客氣。這位正是內人。”
陽頂天笑道:“果真是郎才女貌啊!安大人艷福不淺,陽某好生羨慕。”
階臺之上,沈碧君聞言蹙眉,投來責備的視線,似怪他出言無狀,好生無禮。
陽頂天淡淡一笑,拱手道:“屬下是江湖粗人,言語不當處,還請夫人海涵。”
沈碧君面無笑容,平平道:“不怪陽老師。但安夫人于我有救命之恩,安大人亦有官職皇命在身,陽老師說話時,可得謹慎些。”
“屬下明白。”
姑蘇城忽道:“任宣,今日遇襲之事,你且與陽老師說一說。”
年輕的刀衛俯首道:“屬下遵命。”便將遭天陰門、地獄道圍困,又遇空靈夜鬼率黑衣刺客偷襲之事說了。這段羅成也是頭一回聽到,姑蘇城讓任宣公開說明的用意,自也是為了讓他也知曉。
果然羅成聽完,眼角余光不由得瞟向陽頂天,雖只一瞬,卻逃不過鎮東將軍的銳利鷹眼。姑蘇城摩挲著光滑的棗木扶手,婦人般姣好的彎睫低垂,淡然道:“外道不惜犯險,率眾包圍本將軍,只為索要魔劍。我心中甚疑:那魔劍應該在我手里么?”
陽頂天不慌不忙,起身拱手。:“啟稟將軍,魔劍偶為屬下所得,正要獻給將軍。賊人不知從何處打聽到此事,竟爾驚擾了將軍行駕,實乃屬下之過,請將軍責罰。”
姑蘇城淡淡一笑,低頭細撫扶手,看似渾不著意:“原來魔劍在陽老師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