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的灰厚厚的鋪在泥土上。
領主跌落在地,他的身上已經不再纏繞著藤蔓亦或者枯葉。
樹葉莎莎作響,整個灰霧之林回蕩著著密密麻麻浩浩蕩蕩的獸吼。
是低沉、壓抑還帶著憤怒的吼聲。
仿佛一位無名無形的存在在鼓動著無數怪物的情緒。
“黍離”微微站直了,緩緩歪著頭,赤紅色的雙眼中不可思議的閃過一絲戲謔。
他咧開嘴笑了笑。
然后打了個嗝。
嗝──
一切吼聲戛然而止。
仿佛一群怒發沖冠的莽夫突然被抽去了所有怒火。
“黍離”抬頭看了看高空。
密集著遮擋著視線的藤蔓爭先恐后的避開了視線,這讓他看到了天空。
依然是好像灰霾遮蓋一樣。
“嗬……”
他緩緩凝視著領主。
穿著殘缺鐵甲的領主,原先大概是護心鏡的地方嵌著的鐵片上,亮起了一個圖案。
是十字。
“符……文……”
領主緩緩撐起了身子,沒有站起來,而是跪坐在灰燼之中。
他的姿態,比起將軍,更像是一位守禮的文人。
“情緒,真是很久沒看到的能力了,天地翻覆,已經六年了。”
他一聲喟嘆。
“黍離”沒有言語,只是縱著熾烈的火,一點點往外躥去。
“我叫蘇審,樓蘭鎮守府一文官。”孫漢廣是垂著頭的,并沒有開口,但這道有些虛弱的聲音依然從他的身上傳來。
準確的說,是覆在他身上的那層白光。
“黍離”凝視著他。
“不相信嗎?”這聲音有些苦惱,好像在思索,“我記得情緒流派會教國文課的吧,你應該知道那一句‘死猶為厲鬼以擊賊’,我現在就是那種狀態。”
“黍離”沉默著。
怒火稍稍平靜,熾烈洶涌的火緩了緩勢態。
“真相并不重要,我現在想告訴你幾件事情,時間不算多,希望你能把我說的都記下,然后告訴他。”
“他”指的是黍離,兩人都知道。
火光讓孫漢廣的臉映出了朦朧的紅色,蘇審稍稍停頓便繼續說:“邪神注視著這里,祂的力量應該有枯敗和森林,我在這座森林里布了陣法,我和孫將軍若是不死,祂降臨不了。”
“第一件事是一個請求,我希望你能縱火燒了這一片,至于為何,你應該知道。”
他的聲音溫和淡然,仿佛運籌帷幄的謀士。
“我感知到了樓蘭鎮守府的令牌,子夜怎樣我大概也能想到了。”
“所有鎮守府的令牌都可以接管帝國的符文,這意味著你可以憑著它在這個末日里得到一些遙遠而有限的幫助。”
“第二件事是一個請求,我請求你能保護它,看在它能幫助你的份上。”
“我研究了一些東西,不過并沒有得到很大的突破,現在看來也研究不了了。”
“取代靈氣的這種力量,對一切生物死物都有著難以抵抗的侵襲,我在森林外圈養了一些活化的枯草,它們可以結出一種果子,果子應該是因為那種力量而出現的,但一沒有體現出那種力量的堆積,二也沒有體現出對那種力量的抵抗,并不能看出來它出現的原因。”
“森林里有一些怪物體內也有此類的器官,應該大體是類似的。”
“這第三件事,算是一個不及時的提示,這種器官,可以試著在鎮壓清掃之后使用。”
蘇審不再言語,好像怔在了那里。
很久很久,他輕輕吟唱著: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讓他吟詠的不是游女,是星漢燦爛,是江河浩蕩,是帝國輝光,是詩書禮樂。
而橫亙在他與它們之間的,是天地翻覆和命運不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