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漢廣有些弱氣的問,“這外交事件不會讓我背鍋吧……”
蘇審有些想笑,但他已經笑不了了,所以他只是寡淡平靜的回他說,“將軍會扛的,我們與他一起便是。”
“一起一起……”孫漢廣說完便沉默了……
過了一會,他才悶悶的問,“我們要死了吧?”
“孫將軍還怕死嗎?”蘇審依然淡泊。
“國破民死家亡,早該去死了……但我好怕面對他們,我……我沒能保護住任何一個要保護的人……”
他似乎有些哽咽,但木化之后的身體已經沒有眼淚了。
為了抵抗侵染,他已經拋棄了很多人類獨有的東西。
比如有著情緒的眼淚。
“沒人會怪你的,我們已經做了錯誤的世界里最正確的選擇了。”蘇審的聲音有些低沉。
“先生,大火之后,樓蘭能不能再長出樹來,我還清醒的時候,埋了好多種子在土里,我埋得好深的,肯定不會被侵染……”孫漢廣的聲音中,希翼與憧憬已經取代了惶恐和無助,“還是好想看到樓蘭能長出一棵樹的……”
“可以的,這叫次生演替。”
“樓蘭該長樹的……我們等了那么多年了……”
孫漢廣的情緒,波動很大,一會積極,一會消極,儼然已經不正常了。
只有蘇審一直保持著死之前的冷與肅。
“這就是命,我們已經不可能反抗了,最多一死了此生。但依然有人會逆流而上、以命搏命。帝國從來不缺這樣的人。”
帝國從來不缺這樣的人。
無畏而無謂的事情,總會有人大笑著去做,意義這種東西是沒有意義的,去做什么事也不是為了得到什么意義。
此之謂:道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
孫漢廣很篤然的說:“他就很像!”
這是他說的最肯定的一句。
“是啊……走了。燃為灰燼,便不會被邪神控制了。”
孫漢廣站了起來,一步一步走向前方狂舞的烈焰。
他走的很慢。
像一大塊一大塊木頭拼湊起來的巨人一樣,每一步都走的艱難。
只有蘇審的聲音依然伴著白光的波動,回蕩在被火焰扭曲了的空間中。
“當火焰燃盡邪惡,連灰燼都冷了下來之后,厚厚的冷灰之下,依然會有著種子在沉睡。”
“或許草木不會再枯榮了,但只要有一棵種子破土發芽,我們就沒有死去。”
“哪怕只一霎那的怒放。”
“生命就是這樣,卑微茍且,卻又永不停息的生長著。”
“你我終于可以不用茍且偷生了。”
“世界,再見。”
他終于走到了大火之中。
這里已經聚起了一群沉默著的骷髏,大約三十人,常人高矮,不過骨骼都要壯一些。
他們沉默的一如往昔。
不茍言笑。
孫漢廣沉默的,沉重的,右手捶胸。
火還在燒。
絲絲縷縷的黑煙自孫漢廣身上升起,帶著褻瀆和腐爛的氣息,而后團成猙獰的模樣還未能說些什么便一瞬之間泯滅在了烈火之中。
骷髏們同樣沉默著,抬起了右手,碰了碰他們的肋骨。
大火之中,一軍之殘部,從容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