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柳尋衣看向林方大的眼中,卻不禁流露出一絲愧疚之色,低聲自語道:“大哥,小弟身不由己。不殺查干,賢王府遲早淪為蒙古人的鷹犬。為今之計,只有半路將其截殺,才能破壞蒙古朝廷與賢王府的結交,希望你……不要怪我……”
說罷,柳尋衣迅速倒滿一碗酒,并在酒中摻了一包蒙汗藥,手指迅速攪拌幾下,繼而緩緩送到林方大面前。
“大哥……”
不等柳尋衣開口,醉醺醺的林方大已毫不遲疑地接過酒碗,嘴里又嘟囔幾句,接著“咕咚咕咚”幾口,將滿滿一碗“好酒”一飲而盡。
喝下不久,林方大腦袋一歪,徹底昏睡過去。無論柳尋衣如何呼喊拍打,林方大卻始終不為所動,絲毫沒有反應。
“大哥,得罪了!”
柳尋衣為林方大換了一個舒坦的姿勢,而后面色復雜地朝他拜了三拜,以示今日之愧。
靜候稍許,“醉意朦朧”的柳尋衣,陡然換上一副殺氣騰騰的陰狠模樣。
他從事先備好的包袱中拿出一襲黑衣,舍棄拐杖,拎起寶劍,將腳上未愈的傷口,用布條纏裹幾圈,并緊緊勒住。結疤不久的傷口,瞬間滲出一絲殷紅的鮮血,鉆心之痛,令他冷汗直流,險些痛呼出聲。
準備就緒,柳尋衣快步輕聲來到窗邊,抬眼觀瞧,此時碧空如洗,日升中天,恰是正午時分。
“查干一行是巳時初刻啟程,距此已有一個多時辰,依照馬處的行進速度……”柳尋衣目光如炬,暗暗盤算道,“自洛陽城,向西北而行。最適合下手的地方,只有百里之外的……靈丘山澗……”
……
晌午,東海茶樓。
大堂角落的秦苦,手里端著茶杯,一邊聽人說書,一邊打盹。
茶樓的說書人,今天講的是“楊門虎將”。關于這個故事,秦苦曾在四處流浪時,便已聽的滾瓜爛熟,倒背如流。
秦苦也曾夢想著做“楊家將”那樣的大英雄,為民族大義,天下百姓拋頭顱,灑熱血,名垂千古。
只可惜,人各有命,古今不知多少英雄豪杰,憾于報國無門,唯有流落江湖。
“楊家將勇猛無敵,但卻不得善終。可惜了!”
洵溱的聲音悄然在身旁響起,昏昏欲睡的秦苦陡然精神一振,大手胡亂地在臉上搓動幾下,憨笑道:“今天這說書的是個半吊子,說的不好。楊延嗣的兵刃是‘虎頭烏金槍’,他卻不知道,竟還說什么一桿鐵槍大殺四方,簡直要讓人笑掉大牙。”
說罷,秦苦別有深意地瞥了一眼滔滔不絕的說書人,冷哼道:“楊延嗣被奸人所害,被潘仁美灌醉后,綁于百尺高竿,身中一百零三箭而死,何其壯烈?豈容這般混人說三道四?胡亂品評?”
“故事便是故事,無巧不成書,說書人靠的就是添油加醋,說三道四,以此來混口飯吃。你又何必斤斤計較?”洵溱柳眉一挑,笑問道,“卻不知,你以為楊門虎將因何而敗?”
“當然是因為內奸!”秦苦急聲道,“潘仁美里通外國,借刀殺人。這種人應該千刀萬剮,挫骨揚灰,人人得而誅之。”
“內奸?”洵溱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道,“是啊!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很多時候,最悲哀的不是死于敵人之手,而是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所出賣。楊家軍如此,岳家軍亦如此。”
洵溱是遼人,而當年與楊家將浴血奮戰,打的你死我活的,正是西遼。因此對于那段往事,洵溱也自然耳熟能詳,只不過她站在西遼的立場上,所思所想……或許又是另一番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