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趁勢手起刀落,伴隨著“咔”的一聲輕響,緣機忽覺左臂一輕,當他在慌亂中欲要收回左掌時,才陡然發現自己的左臂臂彎以下,竟已被黑衣人一刀齊齊砍落。
森白的斷骨在一片血肉模糊中,觸目驚心地展露在緣機面前。
“額!”
不知過了多久,撕心裂肺的劇痛方才鉆心而入,疼的緣機哀嚎不止,全身上下更是瞬間被汗水浸透。
“緣機大師,少林講經堂首座,佛門弟子眼中的得道高僧,善男信女心中的在世活佛。一等一的大善人。”黑衣人言語戲謔地笑道,“殊不知,你是半路出家。自幼不學無術,長大一事無成,窮困潦倒之下,你去韶洲邢家莊欲盜取錢財,卻不料被人發現。你擔心他們報官,故而一怒之下殺了人家一家六口,最老的年過七旬,最小的……還不到兩歲。”
黑衣人此話一出,緣機臉上頓時閃過一抹驚駭之色。與此同時,一抹深深的愧疚也浮現在其眼底。
“后來東窗事發,官府四處通緝你的下落,你走投無路,不得已才削發為僧,為免刑罰,做了方外之人。”黑衣人幽幽地冷笑道,“真是世事難料,幾十年后,昔日的殺人犯竟搖身一變成了得道高僧。如今你四處與人宣揚佛法,口口聲聲‘阿彌陀佛’,難道就不覺得慚愧嗎?你以為幾十年過去,就不會再有人記得你曾經的所作所為?甚至就連你自己,怕是都忘了自己本來應該是個什么貨色吧?”
“你究竟是什么人?”緣機臉上的肌肉微微顫抖著,“貧僧自知罪孽深重,遲早會有因果報應。你若是為邢家莊的無辜枉死之人而殺我,貧僧無怨無悔。”
黑衣人冷笑一聲,搖頭道:“我沒興趣替人報仇,當年邢家莊的人死在你手里,是他們沒本事反抗。而你能搖身一變,成了道貌岸然的佛門‘大師’,那也是你自己的本事。我來找你,不是因為你以前的臟事,而是為了被你們私藏的‘玄水下卷’。”
說罷,黑衣人將刀刃緊緊壓在緣機的脖子上,幽幽地說道:“緣機,你前半生壞事做盡,后半生又‘普度眾生’。我很好奇,像你這種人,死后究竟會往生極樂?還是定會墜入無間地獄?”
“玄水下卷?”緣機的臉上汗如雨下,他氣喘吁吁地凝視著黑衣人那雙充滿邪氣的黑眸,急聲問道,“你用刀,而且是為玄水下卷而來……莫非你是河西秦氏的人?”
面對緣機的揣測,黑衣人眼中寒光乍現,但卻并非回答。
“你果然是河西秦氏的人。”緣機詫異道,“沒想到,秦明竟真敢向少林出手,貧僧以為他還有一絲理智尚存,不會做出如此愚蠢的決定……”
“不殺一殺少林寺的銳氣,你們這群禿驢還真以為,天下人人都懼怕你們不成?”黑衣人獰笑道,“不要以為少林樹大根深,就能在江湖中為所欲為,無所顧忌。我平生最討厭自詡德高望重之人。尤其是你這樣的假和尚,滿口仁義道德,實則滿腹禍心。你口口聲聲勸別人清心寡欲,自己卻權欲熏心,貪得無厭。大師,你說自己該不該殺?有句話叫‘地獄門前僧人多’,我料想說的便是你這種和尚吧?”
“自古以來,各門各派皆有敗類,但也絕非人人不堪。我們與河西秦氏之間是一場不必要的誤會,你又何必一錯再錯?將誤會化作仇恨?甚至衍變成一場不可收拾的廝殺……你可知,你今日殺了貧僧是小,但勢必會激起少林與河西秦氏的矛盾,到時無疑會在武林中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不知又會有多少無辜之人死于非命,正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施主何不……”
“廢話!”
黑衣人頗為不耐地搖了搖頭,冷笑道:“你殺了一家六口,可以堂而皇之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現在又有什么資格和我說‘冤家宜解不宜結’?”
“因果輪回,善惡有報!今日貧僧受此劫難,也是命數所定。貧僧自知劫數難逃,只希望我的死,不會再連累無辜之人。”緣機一副視死如歸的淡定模樣,沉聲道,“施主請動手吧!”
說罷,緣機竟緩緩閉上雙眸,不再理會黑衣人,口中默念起經文來。
“大師,一路好走!”
黑衣人眼神一動,嗜血地注視著緣機,手中刀鋒陡然一轉,瞬間割斷緣機的咽喉,令其當場斃命。
伴隨著一聲嗚呼,緣機的身體筆直地栽倒在地。黑衣人凝視著死不瞑目的尸體,猶豫片刻,突然眼神一狠,隨之刀鋒一橫,猛地朝尸體上砍去。
約莫一炷香的功夫,黑衣人竟將緣機的尸體大卸八塊,七零八落的尸塊,恐怖地散落在一片深紅的血泊中。
“砰、砰砰!”
突然,院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緊接著,李顯慍怒的聲音陡然在門外響起:“是誰鎖的門?難道不知緣機大師住在里面嗎?還不快去找鑰匙將鎖打開!”
面對院外的陣陣嘈雜,黑衣人卻處變不驚。他慢慢悠悠地用手在一片破碎血肉中來回撥弄著,片刻后,黑衣人雙指夾起一只鮮血淋漓的耳朵,眼中悄然閃過一抹垂涎之色。
“大師,我和你不同。你相信前世今生,相信因果輪回,善惡有報。但我不信,我只信自己!”
說罷,黑衣人若有似無地輕瞥一眼,趴在遠處一動不動的悟見,突然腳下一點,飛身而起,徑自躍上樓頂,隨后幾個起伏,迅速消失在徐州城的夜空盡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