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尋衣眼神復雜地望著洛天瑾,沉默許久,突然問道:“敢問府主,這招金蟬脫殼,釜底抽薪,究竟是你見任無涯不仁在先,故而臨時起意……還是早在與他聯手之前,便已設下一張天羅地網?”
“同樣的結果,何時起意又有何區別?”洛天瑾饒有興致地反問道。
“我只是好奇……”
“尋衣,人心叵測,江湖險惡,很多事遠不如你想象中那般美好。”洛天瑾打斷道,“為師知道你的性子,故而奉勸你一句,收起自己的好奇心,因為真相會令你大失所望。”
言盡于此,柳尋衣已猜到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說到底,洛天瑾從一開始就設計好一盤棋。金復羽、任無涯、柳尋衣,甚至天下群雄全都變成一顆顆棋子,被他把玩于股掌之中而渾然不覺。
心念至此,柳尋衣對深不可測的洛天瑾愈發欽佩,同時愈發忌憚。
“如何?”洛天瑾神情一稟,正色道,“你敢不敢去取任無涯的首級?”
“我……”
“尋衣,府主言之有理,成大事者應不拘小節。”慕容白見柳尋衣遲疑不定,不禁輕輕嘆息,低聲勸道,“眼下,唯有除掉任無涯,才能助賢王府擺脫困境。你現在是玉龍宮的旗主,又是任無涯的義孫,自能輕而易舉地接近他。此事,非你不可。”
“我……”在眾人異樣的目光下,柳尋衣心神不寧,手足無措。
依理,柳尋衣應毫不遲疑地欣然允諾,可不知為何?他一直下不定決心。
兩面三刀也好,趁人之危也罷,這些都是柳尋衣不能容忍的惡事。更何況,他今日還在大庭廣眾之下朝任無涯三拜九叩,認其為義祖,這種事又豈能說不算數便不算數?
“尋衣,為師不愿強人所難,更不想逼你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洛天瑾頗為失落地嘆息道,“你若執意不肯,此事姑且作罷,你……下去歇息吧!”
此言一出,謝玄幾人紛紛臉色一變,一個個看向柳尋衣的眼神中流露出一抹古怪之色。似慍怒、似抱怨、似感慨、似吃驚……
“雖然……”不知沉默多久,柳尋衣勉為其難地開口道,“雖然任無涯身負重傷,但以他小心謹慎的性子,不可能毫無防備。即便他將我認作義孫,也不會對我完全信任……因此我想殺他,恐怕并不容易。”
“放心。”洛天瑾不急不緩地說道,“任無涯現在最大的依仗是董宵兒和呼延霸,我會讓江一葦設法引開他們,方便你動手。”
柳尋衣輕輕點頭,又道:“常言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雖然任無涯身負重傷,但我同樣傷勢不輕,他若拼死反抗,我……未必是他的對手……”
“你不必與他硬碰硬。”
說罷,謝玄從懷中掏出一個拇指大的玉瓶,解釋道:“任無涯常年浸泡在水銀中,養傷更不會離開。此乃‘腐肉化骨散’,你趁任無涯不備,將它倒入浴桶中,不足一盞茶的功夫便可令其化為一灘血水。”
“你要記住。”江一葦提醒道,“在任無涯的身體徹底化為血水前,你要搶先砍下他的腦袋。否則死不見尸,明天府主不好向天下英雄交代。”
柳尋衣伸出顫顫巍巍的手,接過玉瓶的同時,臉色變的愈發難看。
“尋衣,你若后悔還來得及……”
“還是那句話,我這條命是府主的,刀山火海,萬死不辭!”柳尋衣咬牙切齒地說道,“為賢王府的生死存亡,為府主的江湖大業,我一定將任無涯的首級帶回來。”
望著疾首蹙額的柳尋衣,洛天瑾并未多言,只是若有似無地稍稍點頭,轉而向慕容白吩咐道:“溫酒,待尋衣回來,為他壓驚。”
“遵命。”
“尋衣,下去準備,半個時辰后動身。”洛天瑾又道,“江一葦先行一步,替你引開董宵兒、呼延霸。”
“是。”
此刻,柳尋衣胸中如堵,沉悶難當,匆匆領命之后,頭也不回地離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