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衣,今日之事權當是一場誤會,比起洵溱,為師自然更相信你。”洛天瑾懇切道,“不僅僅因為你是我的徒兒,更因為……你曾為我出生入死,從未有過半句怨言,怎么可能是朝廷的奸細。為師之所以興師動眾,擺出那么大的陣仗審問你,其實是給少秦王面子。畢竟,是洵溱在我面前告你一狀,如果我置若罔聞,難免引起少秦王的不滿。此事若換做他人,為師非但不會找你的麻煩,而且會將誣告之人碎尸萬段。”
洛天瑾此言,意在為柳尋衣吃下一顆定心丸,打消他心中的疑慮。
但在柳尋衣看來,洛天瑾一反常態地與自己親近,反而令他疑惑重重。
“多謝師父信任!”
“至于取消你和語兒的婚事……”洛天瑾沉吟片刻,心中反復措辭,又道,“其實是順水推舟,既能給天下人一個合理的解釋,又能保住為師的顏面,不至于淪為信口開河之輩。雖然你嘴上不說,但為師心里清楚,你對語兒……并無男女之情。正所謂‘強扭的瓜不甜’,語兒是我的心肝寶貝,雖然你深得我心,但對語兒卻非真心實意。因此,我不希望她嫁給一個不愛她的男人,以免抱憾終生。”
“師父明鑒!”
柳尋衣如釋重負,連連點頭。取消和洛凝語的婚事,恐怕是今日這場風波中,柳尋衣得到的最大驚喜。
“雖然你不再是我的女婿,但我早已將你當成自己的……半個兒子。”
洛天瑾言出肺腑,令柳尋衣大感驚訝的同時,亦在心中油生出一股莫名的感動。
越是這樣,柳尋衣越不想置洛天瑾于死地。
心念至此,柳尋衣話鋒一轉,試探道:“其實,師父俠肝義膽,乃當世豪杰,為何不愿出手拯救天下蒼生?”
“何以見得?”洛天瑾對柳尋衣的心思一清二楚,但表面上卻佯裝糊涂,“如何才算拯救天下蒼生?”
“恕徒兒斗膽,師父何不接受朝廷招安,號令武林群雄,共保漢人江山?”
“是漢人的江山?還是大宋的江山?”洛天瑾反問道,“國難當頭,皇上才想起自己是漢人的皇上,朝廷是漢人的朝廷,官府是漢人的官府,可他們昔日的所作所為,卻從未讓我們這些漢人感受到半點情義。國無寧日,野有餓莩。尋衣,你自幼失去雙親……應該體會過挨餓受凍的滋味,也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國運不濟,亦非一時之過。如今,大宋王朝已是積重難返,你以為僅憑中原武林的力量便能扭轉乾坤?不!如果我接受招安,結果只有一個,即是白白送死。”
“可一旦戰端爆發,勢必生靈涂炭,血流成河……”
“既有盛極而衰,則有否極泰來。”洛天瑾別有深意地說道,“生死存亡之際,唯有破舊立新,方才化繭成蝶!”
“嘶!”
洛天瑾此言,無疑將自己的謀反之心彰顯的淋漓盡致,雖言辭隱晦,卻反而能表達出改朝換代的決心。
尤其是對早已知曉一切的柳尋衣而言,更是將洛天瑾的野心看的一清二楚。
而這,亦是洛天瑾與他推心置腹的目的,試探柳尋衣的反應。
當洛天瑾滿心期許地望著心思復雜的柳尋衣,等待他深思熟慮,給予回饋時,柳尋衣卻神情一正,義正言辭地吐出十個字:“師父此言,徒兒……不敢茍同。”
雖然早有預料,但當洛天瑾親耳聽到柳尋衣的回答,親眼看到柳尋衣那種毅然決然,寧死不肯叛國的倔強眼神時,心里依舊感到一陣難以言明的苦澀與失落。
洛天瑾多么希望柳尋衣能打破陳規,認清時務。
只可惜,柳尋衣終究是柳尋衣,一位將“家國天下”、“君臣大義”看的比性命都重要的朝廷命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