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你獲得自由后,做的每一件事本侯皆一清二楚,因此你也不必在我面前故弄玄虛。”趙元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也正因為你的所作所為,讓西府抓住攻訐丞相的把柄,以至東府上下全部被你連累。遠的不提,就說你和蒙古使者蘇禾的密會,究竟意欲何為,傻子也能猜到!”
“冤枉!”柳尋衣眼神一變,連忙解釋,“我與蘇大哥是老朋友,與他相見只為敘舊,絕非讓他幫我做什么出格的事。更何況,他是蒙古人,又豈會幫我……”
“誰知道?”趙元冷哼一聲,反問道,“就算你言之無虛,試問又有誰會相信?你之前四處打聽蒙古來使的消息,又騙小王爺幫你送信給趙馨,一切的一切,統統是你糾纏公主,不肯死心的佐證。眼下你與蘇禾不清不楚,私下見面,你讓西府的人怎么想?又讓皇上怎么想?你若真的問心無愧,又何必做出那些引人誤會的丑事?現在,西府在皇上面前告你一狀,說你圖謀不軌,意圖破壞和親大計。甚至連丞相也被他們扣上‘包庇縱容’、‘因私廢公’的罪名。”
“這……”
“你曾口口聲聲答應本侯不再糾纏趙馨,答應本侯重獲自由后會全力以赴地平息禍亂,可結果呢?結果你就是這樣報答本侯?”趙元怒極而笑,質問道,“你捫心自問,從你重獲自由至今,你的心思可曾有一絲一毫放在平息禍亂上?你分明是假途滅虢,打著平亂的名義干一些見不得人的無恥勾當!你千方百計地博取我和小王爺的信任,只為更容易接近趙馨,處心積慮地破壞宋蒙和親,是不是?”
“不是……”
“若不是,你找小王爺送什么信?打探蒙古使者的行蹤干什么?”趙元鄙夷道,“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你的本事皆由本侯所授,你動什么歪心思豈能瞞過我的法眼?”
望著悲憤交加,卻又不得不故作堅強的趙元,柳尋衣不禁愧疚叢生,坦言道:“侯爺,我承認自己不甘心放棄馨兒,也確實想過破壞兩國和親,但是……”
“但是你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一舉一動竟會被本侯知曉!”趙元嘲諷道,“柳尋衣啊柳尋衣,你真是又沖動又愚蠢,白費我這么多年的悉心教導。你知不知道眼下的臨安城有多少雙眼睛在死死盯著你?有多少雙耳朵豎在你周圍?那群來自三山五岳的江湖草寇,我就不提了。單說朝廷安插在你周圍的耳目,東府、西府、榮王府、臨安衙門……當然,也少不了蒙古人。你以為自己行事隱秘,神鬼不知,實則你的一舉一動,早已在眾目睽睽之下,瞬息之間便可傳的天下皆知。你可知有多少人想利用你對付東府?又有多少人想利用你扳倒丞相?還有多少人想利用你左右大宋的命運?你知道嗎?你想過嗎?你擔心過嗎?”
“我……”
“沒有!你什么都沒有考慮,什么都沒有防備,因為你滿腦子都是如何救出趙馨。”趙元教訓道,“這里是臨安、是朝廷、是官場。不是江湖中那些烏合之眾搭起來的草臺班子,臨安城的水遠比洛陽城深的多、渾的多,這里的機關陷阱遠勝于武林中那些鬼蜮伎倆,這里的勾心斗角,也遠勝于江湖中的刀光劍影。在臨安,沒有人和你講道義,沒有人和你比武功,更沒有人傻乎乎地和你正面廝殺。朝廷中你死我活的爭斗,是看不見一滴血的,甚至死到臨頭你都不知道對手是誰?在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你竟然沿用在江湖中學的那一套辦法行事,豈有不敗的道理?手提三尺劍,身懷絕世武功,你可以縱橫天下,卻難以在朝廷邁出半步。你不是很佩服洛天瑾嗎?你什么時候見他做事時,像沒頭蒼蠅似的到處亂撞?他做的哪一件事不是深思熟慮,計劃萬全?在江湖揚名立萬,靠的是過人的膽識和強硬的手段。但想在朝廷站穩腳跟,靠的則是諱莫如深和圓滑世故。你如此肆無忌憚地行事,像跳梁小丑一樣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蹦來蹦去,自己卻渾然不察,甚至沾沾自喜,豈止是可笑?簡直是可憐!可恨!可惡!你有沒有想過,自以為是會帶來什么后果?和親之事若有絲毫差池,結果誰也無法預料。但至少,一定會有許多無辜的人因你而死,即便你和趙馨在一起,你們的幸福也是建立在無數冤魂和詛咒的陰霾之上。”
趙元的一席話發自肺腑,至情至性,同時又如鋒刀利劍,直將柳尋衣那顆顫抖不已的心戳的千瘡百孔,鮮血淋漓。
“侯爺此言,令我痛斷肝腸……”
“痛好啊!知道痛,至少證明你還活著。”趙元的語氣漸漸放緩,安撫道,“尋衣,你要知道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幸運,更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聆聽教誨,重新開始。殊不知,臨安城每天有多少人來不及‘痛斷肝腸’,便已稀里糊涂地葬身九泉。因此,對于現在的痛,你要倍感珍惜。對于本侯剛剛的教誨,你也要銘記于心。”
言盡于此,趙元看向柳尋衣的眼神變的愈發隱晦,意味深長地叮囑道:“畢竟,本侯不是神仙,不可能每一次都保住你的小命。因此,你要審時度勢,知機識變,先學會保護自己……才能去保護自己心愛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