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一直背對著唐阿富的柳尋衣嘴角揚起一絲欣慰的笑容,縮在袖中的左手微微并攏,夾在指間的三顆石子瞬間被他捏成齏粉,悄無聲息地散落在荒草泥沙之中。
“其實,洵溱已將天袁客棧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我。”言至于此,柳尋衣舉起酒壺,“咕咚咕咚”痛飲幾口,而后拂袖一抹嘴角,不陰不陽地說道,“此事我也問過潘姑娘,她的回憶與你所述大同小異,當日出現在天袁客棧的人正是姬侯、扶隱。料想,打昏潘姑娘以及在酒菜中投毒的人……就是他們。”
“是又如何?”唐阿富的眼睛微微瞇起,語氣如溪中之水平淡無奇。
“姬侯、扶隱本是桃花劍島的元老,可宇文修死后他們非但不知重振旗鼓,報仇雪恨,反而樹倒猢猻散,率眾另謀靠山,轉投金復羽麾下賣命。我猜他二人骨子里就是趨炎附勢的小人,助紂為虐并不奇怪。”言至于此,柳尋衣驀然轉身,看向唐阿富的眼神凝重而復雜,“但我想不明白,你明明和他們不一樣,為何也淪為金復羽的爪牙?”
聞言,唐阿富的眼神陡然一變,不過異樣稍縱即逝,淡淡地問道:“你怎知我是金復羽的爪牙?”
“你和姬侯、扶隱同時出現在天袁客棧的后廚……天下豈有如此巧合的事?”柳尋衣嗤笑道,“你謊稱自己碰巧路過,如此蹩腳的理由……又如何令人信服?大丈夫頂天立地,敢作敢當,你來關外的目標根本不是桃花婆婆,而是我。”
“是又如何?”唐阿富滿不在乎地笑道,“你的腦袋價值連城,清風和凌瀟瀟許以厚利,江湖中不知有多少人對你垂涎三尺。”
“如此說來,你承認自己是來殺我的?”見唐阿富直言不諱,柳尋衣的心中不禁涌出一絲失落之情。
“縱使你不問,我也沒打算繼續隱瞞。”唐阿富對柳尋衣的反應漠然置之,“我來,確是為取你性命。”
“唐兄,你一向恩怨分明,從來不屑向權貴卑躬屈膝。金復羽究竟給你多少好處,竟值得你甘心被他驅使?”
“事到如今,多說無益。”唐阿富將無情劍橫在身前,面無表情地說道,“既然你已經知道我的來意,也不必再裝腔作勢,出手吧!”
“不!如果你想殺我,就不會讓我活著抵達虎穴龍潭。”柳尋衣對唐阿富的挑釁視而不見,心有不甘道,“雖然洵溱一直派人提防著你,但我心里清楚,憑無情劍客的本事,如果真想殺我,莫說阿保魯幾人防你不住,縱使黃陽明和梅紫川這般江湖老手,也休想做到滴水不漏。從天袁客棧到虎穴龍潭,一路上你有太多、太多的機會置我于死地,但你始終沒有出手。由此足見,我并沒有看錯人……”
“以前不殺你,是因為你命懸一線,我不想趁人之危,勝之不武。但是,不殺你不代表不想殺你,更不代表放棄殺你的念頭。如今你已恢復如初,我不必再有任何忌諱,是時候……”
“為什么?”見唐阿富固執己見,柳尋衣不禁心生慍怒,“別人不明真相也好,利欲熏心也罷,他們追殺我……我無話可說。但你不同,你不是一個落井下石的人,明知清風和朝廷對我百般誣陷,又為何為虎作倀?為了金銀珠寶?為了武功秘籍?為了權力地位?還是……為了女人?”
“你說的那些東西,我統統不感興趣。”唐阿富冷漠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現在只對你的腦袋感興趣。”
望著冥頑不靈,非要一條道走到黑的唐阿富,柳尋衣既懊惱又無奈。
躊躇許久,心灰意冷的他終于放棄內心的執念,朝唐阿富慵懶地擺擺手,苦澀道:“罷了!你不是我的對手,我也不想殺你。你……還是走吧!”
“我做事,從來沒有半途而廢的先例。”唐阿富一本正經地拒絕,“我知道你繼承黃陽明幾十年的內力,眼下功力大增,也知道自己八成不是你的對手。但我不能朝秦暮楚,出爾反爾。因此,今夜你我必須做出了斷。哪怕我技不如人死在你手里……也無怨無悔。”
言罷,思緒繁重的唐阿富將心一橫,從而眼神一狠,“倉啷”一聲抽劍出鞘。
霎時間,一道銀弧劃過半空,在月光下折射出一抹若隱若現的瘆人幽光。
“柳尋衣,現在的我不是鬼鬼祟祟的刺殺,而是光明正大地向你挑戰!勝負各憑本事,生死……兩不相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