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父子倆卻是一對冤家,任袁孝八面玲瓏,為人處世圓滑老道,待人接物無往而不利,卻偏偏在自己兒子面前放不開手腳,甚至屢屢出糗。
究其根源,皆因袁孝發跡之初,私欲膨脹,再加上當年的他血氣方剛,垂涎美色,整日流連于煙花柳巷,鶯鶯燕燕,令自己的糟糠之妻傷心欲絕,最后抑郁而終。
由此,在年幼的袁霆心里埋下一顆怨恨的種子,以至父子二人心生隔閡。
慶幸的是,發妻的離世令袁孝幡然醒悟,痛不欲生的他在亡妻靈前立下誓言,此生此世絕不再沉迷酒色,混沌度日,而要奮發圖強,壯大家業,讓他們唯一的兒子錦衣玉食,無憂無慮,成為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逝者已矣,袁孝唯一能做的只有加倍疼愛袁霆,也算對亡妻的一種慰藉。
這些年,袁霆的年紀慢慢長大,漸漸體會到袁孝的良苦用心,故而父子倆不再像昔日那般水火不容。
尤其是近兩年,他們的關系愈發好轉。雖不如尋常父子那般親近,但至少能和平相處。不像當年,三句話不到就要吵的天翻地覆,鬧得不歡而散。
其實,怨恨歸怨恨、不和歸不和,父子終究是父子,血濃于水的感情又豈能輕易磨滅?
今日見袁孝面臨“生死之虞”,袁霆表現的憂心如焚,足見在他心中對袁孝并非毫無感情。他只是將親情深埋心底,不愿輕易示人罷了。
值得一提的是,柳尋衣不知從哪兒打聽來袁孝父子的往事,故而主動拉攏心懷壯志卻一直被袁孝捧在手心,悉心呵護,以至英雄無用武之地的袁霆。
由于他們的年紀相差無多,再加上袁霆和袁孝一樣,對大名鼎鼎的柳尋衣早有耳聞,并心懷仰慕,因此二人一見如故,一拍即合。
說句不好聽的,柳尋衣能順利查出上京四府的諸多問題,除唐阿富和潘雨音能力出眾外,袁霆同樣功不可沒。
幫柳尋衣查賬,極有可能為袁孝引來麻煩。此一節袁霆并非不知,恰恰相反,他是“明知故犯”。
二十年的耳濡目染,令袁霆對“鬼神莫測”、“手眼通天”的少秦王十分忌憚。他本欲借機提醒自己的父親不要一錯再錯,以免激怒少秦王,淪落萬劫不復。可萬萬沒有料到,幫柳尋衣的后果并非小懲大誡,而是危及袁孝的性命。
早知如此,縱使袁霆再仰慕柳尋衣,也不會答應幫他。
只可惜,事已至此,后悔無用。袁霆早已無路可退,只能硬著頭皮走一步算一步。
“你性情坦蕩,才思敏捷,想法往往出人意料,這幾日我已深有體會。”柳尋衣不以為意地說道,“今日,我希望你能像前幾天一樣,暫時拋開袁家公子的身份。就事論事,認為我這位初來乍到,連人名都沒有記全的‘副宗主’應該如何解決此事,才不會授人以柄?”
“既然副宗主相信在下,那……在下斗膽直言。”袁霆心系袁孝的安危,故而不再推辭,思忖道,“古語云‘人非圣賢孰能無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爹……和三位叔父一時鬼迷心竅,確實犯下過錯。然而,他們對少秦王的忠心卻是二十年如一日,從未有過一絲一毫的動搖。最重要的是,他們從不敢忘記少秦王的交代,為擴張上京四府的勢力整日殫精竭慮,嘔心瀝血,否則……他們也沒機會從中撈取這么多油水。我希望副宗主念在我爹和三位叔父兢兢業業二十余載,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姑且饒他們一命,并給他們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倘若副宗主重罰他們,雖然可以明正典刑,但……也容易傷害上京四府數千兄弟的心。畢竟,副宗主初來乍到,對上上下下不太熟悉,如果貿然斬殺功臣,難免惹人非議。更何況,日后進入中原,副宗主仍需我爹和三位叔父從旁輔佐。我意……”
言至于此,袁霆朝柳尋衣手中的賬簿輕輕一瞥,從而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道:“我意,副宗主可以效仿‘曹操燒信’,將此物當眾燒毀。一者,可以彰顯副宗主的寬仁大度。二者,可以令我爹和三位叔父安心。三者,可以借機消除你們之間的誤會,令西律武宗上下一心。我相信,只要副宗主和四位舵主拋開成見,赤誠相待。西律武宗必能發揚光大,縱橫天下。”
“說得好!”柳尋衣贊嘆道,“常言道‘虎父無犬子’,不愧是袁舵主的兒子,果然至情至性,有理有據。”
聞言,袁霆面露欣喜,而袁孝卻暗生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