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柳尋衣的雙腿如灌鉛般沉重,一步步地朝蘇禾走近,幾乎耗盡他畢生氣力,以至寒冬臘月他竟汗如雨下,氣喘如牛。
“咔嚓!”
當柳尋衣的右腳不小心踩斷一根被積雪覆蓋的枯枝時,似乎引起蘇禾的察覺。
其渾濁的雙眼微微轉動,傾倒草料的動作慢慢停下。一臉困惑地挺起身子,稍稍抬頭,循聲而望。
“大哥……”
望著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蘇禾,柳尋衣盡量不讓自己表現出驚愕與悲傷。他的嘴角強擠出一絲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顫顫巍巍地站在馬廄旁,淚眼婆娑地望著震驚不已的蘇禾,用近乎抽泣的聲調強顏歡笑:“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尋……尋衣?”
短暫的震驚過后,蘇禾的理智迅速恢復,他先低頭看看狼狽不堪的自己,又抬眼看看寒酸簡陋的馬廄,下意識地伸手整理須發,卻發現它們早已被殘雪遮蓋,變成一綹一綹的冰碴。
尷尬過后,蘇禾的眼中閃過一絲稍縱即逝的惆悵,從而朝柳尋衣咧嘴一笑,戲謔道:“見你安然無恙,大哥就放心了。只是……大哥如此狼狽,反而讓你見笑了。”
“大哥,這又是何苦?”柳尋衣眼神顫抖,聲音嘶啞。
“無礙!無礙!大哥四處漂泊難免有些倦乏,因此跑到這里圖個清閑自在。”蘇禾滿不在乎地笑道,“你不必憂心,漠河馬場的將軍與我是本家兄弟。我在這里好吃好喝……”
“蘇將軍早已將大哥的處境告訴我,如果你當我是兄弟,就不要在我面前裝的若無其事。”
話未說完,悲憤交加的柳尋衣一個箭步沖到蘇禾面前,不由分說地奪過他手中的料桶,替他將草料倒入馬槽。
“小弟在此,這些臟活、累活豈能輪到大哥動手?”
柳尋衣一邊說著,一邊褪下自己的大氅,披到蘇禾身上。輕裝上陣的他迅速拎起地上的幾桶草料,全然不顧蘇禾的勸阻,一意孤行地將前后幾間馬廄的石槽統統填滿。
“尋衣,你這是作甚?”蘇禾一把拽住忙前忙后的柳尋衣,語氣頗有不悅,“這里不是你干活的地方。”
“大哥吃苦受累,小弟豈能置身事外?”柳尋衣緊緊拽著料桶不肯撒手,與蘇禾僵持不下,“這里不是我干活的地方,同樣也不是大哥干活的地方。堂堂‘漠北第一快刀’,豈能屈身喂馬?我要帶你離開……”
“尋衣,大哥心意已決,絕不會走!”
“既然如此……我留下陪大哥一起喂馬!”見蘇禾態度堅決,柳尋衣既不辯解,也不頂撞,而是神情一稟,一本正經地說道,“哪怕十年八年、哪怕三五十載、哪怕一輩子……小弟誓與大哥同甘共苦,跬步不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