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恐欲絕的……逃避?”柳尋衣眼神一變,臉上的表情漸漸變得嚴肅,“大哥的意思是……”
“試想,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突然被陌生人強擄到陌生的地方,人地生疏,舉目無親,放眼望去盡是一些兇神惡煞,殺人如麻的亡命之徒,可謂‘叫天不應、叫地不靈’。莫說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女孩,縱使一個七尺高的漢子……恐怕也會心生慌亂,惴惴難安。”蘇禾鄭重其事地說道,“因此,她在極度虛弱、極度惶恐、極度無助的境遇中,下意識地選擇遺忘痛苦,并承認云追月就是自己的親爹,無非……是一種自我保護。畢竟,依照當時的處境,唯有相信云追月為她編織的謊言,她幼小的心靈才能得到一絲慰藉。常言道‘逆來順受’,我想大抵如此。”
“逆來順受……”
蘇禾的一席話猶如一柄利刃,直將柳尋衣那顆懵懵懂懂的心捅的千瘡百孔,鮮血淋漓。尤其是最后那句“逆來順受”,更是帶給柳尋衣一種前所未有的酸楚與哀傷。
他從未想過看似活潑開朗的云劍萍,其實是“逆來順受”的可憐人,是她為求自保而不得不做的掩飾與偽裝。
只不過,云劍萍二十年的“偽裝”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甚至連她自己都深信不疑,早已忘卻究竟何為真?何為假?
對于自己的妹妹,昔日的柳尋衣更多的是思念、羞愧、內疚……
但今天,在蘇禾一句“逆來順受”的提醒下,一股強烈的“心疼”之感噴涌而出,令后知后覺的柳尋衣五內俱焚,肝腸寸斷。
回憶自己與云劍萍的每一次見面、每一場對話,心痛如絞的柳尋衣愈發憎惡自己的愚蠢與麻木。憎惡自己為何不放膽直言?為何瞻前顧后?
再想到自己一度認為云劍萍過的很好,一度慶幸她能衣食無憂的生活,一度借機安慰自己,減輕內心的負罪感……這一刻,柳尋衣真恨不能一刀殺了自己。
細細想來,無論云追月究竟為何撫養云劍萍,他對云劍萍的關心永遠不可能比肩親哥哥對親妹妹的疼愛。
如此簡單的道理,何需蘇禾提醒?
心念及此,悔恨不已的柳尋衣猛然揮拳朝自己的腦袋狠狠砸去,懊惱道:“我真是蠢鈍如豬、真是愚不可及,我根本不配做玉兒的哥哥……”
“尋衣,其實你妹妹一直在等你,也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蘇禾拽住柳尋衣的手腕,一字一句地說道,“但為兄敢斷言,從你們在廬州興源糧倉外分開的那一天起,她就在等你。等著你找她、等著與你重逢,等著……你帶她回家。”
“玉兒……”
“待你給她足夠的安全感,待她篤定自己再也不會與你走散,‘云劍萍’才能敞開心扉,撕掉偽裝二十年的面具,還以本來面目。變回真真正正的……‘柳尋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