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老爺與謝某做朋友,說到底仍是為攀交府主。”謝玄謙遜道,“若非府主對甘家關照庇佑,只怕‘潞州第一世家’的頭銜早在十幾年前便已易主。因此,府主對甘老爺恩重如山,甘老爺知恩圖報也是人之常情。”
“如此說來,是甘家的人發現柳尋衣的蹤跡,而后派人通知你?”
“正是。”
“怪事!”雁不歸將信將疑地插話,“潞州甘家明知柳尋衣是武林公敵,他們發現奸賊的下落,為何不第一時間稟告武林盟主,反而告訴你?縱使洛陽與潞州相鄰,他們也該登堂入府求見夫人,又為何……”
“第一,夫人剛剛也說過,甘老爺與謝某交情匪淺。第二,僅憑甘家的力量遠遠無法和柳尋衣、洵溱及一眾西域高手正面抗衡,但甘老爺又怕柳尋衣逃匿別處,故而舍遠求近,希望我們盡快派出高手。至于第三……”言至于此,謝玄的目光朝沉思不語的凌瀟瀟輕輕一瞥,苦澀道,“雖然賢王府上下敬奉夫人為尊,但名義上……謝某才是賢王府的府主。”
“可是……”
“言之有理,不必爭執!”凌瀟瀟揮手打斷憤憤不平的雁不歸,一雙精光四射的眸子死死盯著銅鏡中不卑不亢的謝玄,幽幽地問道,“他們說柳尋衣在哪兒?”
“只說在大名府一帶發現柳尋衣和洵溱的下落,其他的……他們也不清楚。”謝玄故作為難,“畢竟,柳尋衣和洵溱機謹過人,甘家弟子不敢盯得太緊,以免打草驚蛇,誤人誤己。”
“他們倒是聰明,如果跟的太近,早晚步崆峒弟子的后塵。”凌瀟瀟似笑非笑地說道,“不過……他們行事瞻前顧后,又如何保證消息的可靠?”
“不錯!”雁不歸連忙附和,“連崆峒派的消息都會出現紕漏,區區甘家……恐怕更是捕風捉影。我就不信,中原武林各大門派加在一起都比不上一個小小的潞州甘家?”
“夫人的懷疑不無道理。但尋蹤覓跡這種事……與門派大小無關,與實力高低亦無關。”謝玄沉吟道,“這種事一半靠技巧,另一半靠運氣,二者缺一不可。也許……甘家運氣好,瞎貓碰上死耗子。”
“聽你的言外之意……似乎相信他們的消息?”凌瀟瀟不答反問。
“謝某愚見……既然眼下誰也找不到柳尋衣的蹤跡,那我們對任何蛛絲馬跡都該抱著‘寧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盡力一試。”謝玄一本正經地回答,“畢竟,試一試無非損耗一些時間、人手和精力,總好過我們守株待兔,坐在家里干著急。”
謝玄此言似乎戳中凌瀟瀟的軟肋,令其眼神一變,緩緩轉身,別有深意的目光上下打量著義正言辭的謝玄,陰陽怪氣地問道:“莫非今天的太陽打西邊出來?平日你對追殺柳尋衣的事一直興趣缺缺,縱使我們告訴你線索,你也是敷衍了事,從未像今日這般盡心盡力,更未說出過‘寧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這種令人刮目相看的‘至理名言’。怎么?崆峒派的消息就是‘障眼法’,潞州甘家的消息就是真線索?”
“這……”面對伺機試探的凌瀟瀟,謝玄面露惶恐,連忙拱手賠罪,“昔日,是謝某自命清高,不屑以多欺少,恃強凌弱。可如今,我見清風盟主及武林同仁屢屢受挫,柳尋衣和洵溱一次次險象環生,他們的氣焰愈發囂張,已漸漸威脅到賢王府在江湖中的威望,實在忍無可忍。因此……”
“我早就說過‘憑你的本事,只要盡心盡力,天下沒有什么事能難倒你’。”凌瀟瀟翻臉如翻書,剛剛還在笑里藏刀地興師問罪,此刻已心滿意得,看向謝玄的眼中溢滿贊許之情,“昔日你不肯用心,令柳尋衣至今仍逍遙法外。如今你略施手段,立刻發現他的馬腳。莫說什么運氣好壞,分明就是你謝玄有本事。”
“承蒙夫人謬贊,謝某愧不敢當。”謝玄寵辱不驚,依舊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不給凌瀟瀟和雁不歸一絲窺探自己內心的余地。
“我并非相信潞州甘家的消息,而是被你那句‘寧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深深打動。”凌瀟瀟道,“雖然我不抱太大希望,但也不想挫傷你的銳氣。我同意盡力一試,卻不知接下來該如何安排?”
“夫人的擔憂不可不防,此消息極有可能是空穴來風。因此,如果我們貿然驚動清風盟主,貿然召集天下英雄,萬一再鬧出長白山那樣的笑話……上至清風盟主,下至謝某及賢王府諸弟子,皆無地自容,唯有自絕于天地。”謝玄面露躊躇,反復沉吟,“但如果消息屬實,以柳尋衣和洵溱的謹慎,他們一定知道中原武林早已布下天羅地網,只等他們鳥入樊籠。因此,我料他二人斷不敢只身犯險,身邊一定暗藏著不少西域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