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沒有記錯,他是你的結拜兄弟。”謝玄死死盯著面目猙獰的林方大,別有深意地試探道,“你們曾對天發誓同生共死,當初他進入賢王府也是你極力舉薦。如今,你真能斷情絕義,與他不共戴天?”
“難道二爺信不過我?”或是由于情緒激動,或是由于內心羞憤,此時的林方大眼神兇狠,喘息粗重,全身的肌肉緊繃如鐵,雙拳攥的骨節泛白,咬牙切齒地說道,“他先不仁,豈能怪我不義?”
“不義?”謝玄的眼睛微微瞇起,語氣愈發耐人尋味,“你打算如何‘不義’?莫非……你能對自己的結義兄弟痛下殺手?”
“我……”
面對謝玄不依不饒地咄咄相逼,林方大左右為難,一陣語塞。
此刻,他多想痛痛快快地一口答應。然而,當他好幾次鼓足勇氣欲表明自己的堅定立場時,信誓旦旦的話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令其在心中暗罵自己“婦人之仁”。
最終,林方大如泄氣的皮球,罡猛的氣勢于一瞬間變得萎靡不堪,呢喃道:“不瞞二爺,我……下不去手。”
聞言,謝玄看向林方大的目光悄然一變,蟄伏在眼眸深處的一縷殺機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則是一抹欣慰之意。
“身為柳尋衣的結義大哥,他犯下滔天大罪,我同樣難辭其咎。”林方大神情落寞,字字穿心,“他該死,我也不該活……”
“林門主,你……”
“謝府主!”
未等茫然無措的許衡幾人好言相勸,一道蒼老的聲音陡然自遠處傳來。緊接著,一陣凌亂嘈雜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從黑暗中匆匆趕來。
眨眼間,以張松義、劉松禮、胡松智、馬松信為首的十余名武當弟子,如眾星捧月般簇擁著孤日、孤月兩位道長來到地牢外。
見對方去而復返,且來勢洶洶,林方大等人怒從心起,惡向膽生,一個個伸手摸向腰間的刀劍。
“你們干什么?”
謝玄眉頭一皺,沉聲喝止蠢蠢欲動的林方大幾人。他邁步上前,漫不經心地朝孤日、孤月拱手一拜,同時朝武當眾弟子投去一道審視的目光。
“謝府主千萬不要誤會!”似乎看出謝玄的不滿,孤日拱手笑道,“老夫與師弟來此別無他意,只是張松義、劉松禮這些年輕弟子辦事輕浮,說話又顛三倒四,支支吾吾半天也沒有說清楚為何擅離職守。我們實在放心不下,于是過來看看。”
“謝某見武當弟子盡忠職守十分辛苦,于是派下三門弟子替換輪值,讓張松義他們回去歇息。”謝玄不喜不怒地答道,“區區小事,卻不料驚動二位道長。”
“替換輪值?我們為何不知?”孤月狐疑道,“事先商議時,謝府主親口答應由武當弟子全權負責地牢守衛,今夜又為何派人替換?而且……如此突然。”
“是謝某臨時起意,望孤月道長見諒。”謝玄寵辱不驚,出言直截了當,“當然,如果二位道長信不過謝某,亦或信不過賢王府弟子,可以隨時換回來。”
“謝府主言重了!武當與賢王府同氣連枝,我們是一家人,談何信與不信?”孤日不著痕跡地攔下欲反唇相譏的孤月,皮笑肉不笑地故作謙遜,“只不過,看守柳尋衣茲事體大。雖然謝府主體諒武當弟子的辛苦實屬好意,可臨時換人未免有些……令人猝不及防。此事不出閃失則罷,萬一出現閃失,大家都不好向武林盟主交代。呵呵……”
面對笑里藏刀的孤日,謝玄的眼中陡然閃過一絲寒光,不過稍縱即逝。
最終,他將羞憤咽于腹中,將怒火壓于心底,故作恍然大悟,連忙拱手賠罪:“孤日道長教訓的是,此事是謝某思慮不周,唐突了。”
“欸!”孤日故作不悅地擺擺手,“謝府主哪里是唐突?分明是疼惜晚輩!若非眼下的洛陽城魚龍混雜,良莠不齊。掌門又千叮萬囑,三令五申。老夫斷不敢拿著雞毛當令箭,更不敢辜負謝府主的一片盛情。此事……祈望謝府主雅量,千萬不要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