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是我對不起你……”
當柳尋衣滿眼擔憂地望著被人強行抬走仍叫罵不斷的林方大而深感自責時,心思縝密的洵溱一眼洞穿他的憂慮,于是莞爾一笑,低聲安撫:“事到如今,我們別無選擇。如果不能一鼓作氣將武當余孽一網打盡,日后必會為我們引來無窮后患。至于林方大……他只是一時沖動。其根源在于……對洛小姐的愛慕之情,以至愛屋及烏,喪失理智。不必擔心,待他慢慢冷靜,自會體諒你的難處。你們是同甘共苦的好兄弟,沒有解不開的心結。此事過后,你找機會與他推心置腹,痛醉一場,相信一切誤會都能迎刃而解,煙消云散。”
“想當初,我能進入賢王府全仗大哥引薦,事后我屢遭北賢王懷疑,也幸得大哥義無反顧地鼎力支持。細細想來,是我一直利用他的義氣、利用他對我的感情,千方百計地達到自己想要的目的。甚至連與他結拜……也是出于對他的利用。我欠他太多太多,而他……幾乎從未求過我什么。”柳尋衣斷斷續續的一番話,不知是說于洵溱,還是說于自己,“今天我們兄弟久別重逢,他沒有一句怨言、沒有一句責怪、沒有一句質問,只有對我的苦苦哀求。而我……非但鐵石心腸地拒絕他,而且不顧他的體面,默許你們當眾‘羞辱’他,實在……愧對‘兄弟’二字。”
言至于此,柳尋衣的眼神悄然一變,目不轉睛地盯著欲言又止的洵溱,鄭重其事地問道:“利用別人對自己的感情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是不是天下最卑鄙的事?”
似乎被柳尋衣的凌厲目光戳中軟肋,洵溱的心臟仿佛被一只無形之手死死攥住,瞬間漏跳一拍,眉宇間情不自禁地閃過一絲慌亂之色。
“你……你也不必過于自責。”洵溱強壓著內心的忐忑,吞吞吐吐地措辭敷衍,“你能有愧疚的感覺,足以說明你并非鐵石心腸。林方大認你做兄弟……也不算錯。”
面對洵溱的寬慰,柳尋衣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淡淡地吐出一句“但愿如此”,再無下文。
經過林方大的一場鬧劇,剛剛混戰廝殺的雙方人馬下意識地退守待命,連謝玄、慕容白、鄧泉、孤日、孤月也暫時停手。
血腥味十足的青石廣場內外,一雙雙滿含“期待”的眼睛無不聚焦在柳尋衣的身上。
見此一幕,洵溱迅速收斂心神,湊到心猿意馬的柳尋衣身旁,附耳私語:“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不可優柔寡斷,當心遲則生變。”
經洵溱一番提醒,魂不守舍的柳尋衣神情一稟,將狐疑的目光依次投向蕭芷柔、騰三石、謝玄、秦苦……待他從這些人的眼神中得到充分的鼓勵與肯定之后,身心疲憊的柳尋衣深吸一口氣,從而緩緩閉上雙眸,若有似無地輕輕點頭。
見狀,早已迫不及待的謝玄、薛胡子一眾紛紛暗松一口氣,眼中殺機盡顯,嘴角揚起一抹嗜血獰笑。
再看凌瀟瀟、孤日、孤月等武當人馬,大都心灰意冷,眼神黯淡,面露絕望。只有少部分履險若夷,視死如歸的勇猛之士尚存一絲戰意,打算在臨死前多拉幾人墊背。
不過,無論是勇猛之輩還是怯懦之徒,他們的區別只有“戰與不戰”,沒有“降與不降”。因為他們每一個人都心知肚明,清風一死,柳尋衣與武當的仇恨永遠不可能化解。
既然如此,在‘放虎歸山’的巨大隱患下,柳尋衣斷無放過武當弟子的理由。同樣,在“四面楚歌”的凄楚絕境中,武當弟子也絕無逃出生天的機會。
斬草除根,已然成為柳尋衣當下的唯一抉擇。命喪于此,亦成為這些“甕中之鱉”的注定歸宿。
“冤有頭、債有主!凌瀟瀟謀殺親夫,罪無可恕……”
“等一下!”
未等謝玄召集各路人馬向武當弟子發動最后一輪圍剿,鴉雀無聲的街道盡頭陡然傳來一聲悲慟而急迫的吶喊。
此聲一出,在場之人紛紛臉色一變。
其中,尤以柳尋衣、洵溱、謝玄、凌瀟瀟四人的反應最為強烈。思緒萬千,神態迥異的他們在聽見這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后,無不心神一顫,呆若木雞。
緊接著,一前一后兩對身影在人山人海中沖天而起,憑借卓絕的輕功與敏捷的身法迅速掠過驟不及防的人群,眨眼飛落在血污斑斑,四下狼藉的青石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