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尋衣從亂成一團的桌上翻出兩只破損的茶杯,又從斷耳的茶壺中倒出兩杯清茶,笑道:“只可惜今天沒有酒,否則定與你一醉方休!”
唐阿富單手持杯,如同敬酒般與柳尋衣的茶杯輕輕一碰:“以茶代酒,亦別有一番風味。”
言罷,唐阿富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然而,清茶剛剛入口,他卻臉色驟變,猛啐一口,立時將一小塊碎片吐在地上。
只因破碎的茶杯瓷片摻入茶水,被他囫圇著灌入口中,方才引起這么大的反應。
“這茶……還真是別有一番風味。”唐阿富一邊拂袖擦拭嘴角,一邊朝柳尋衣報以苦笑。
“曾記得在潯陽樓,金復羽當著你們的面逼我喝下一杯同樣‘別具風味’的顧渚紫筍,那種滋味……我真是永世難忘。”回憶往昔,柳尋衣也只能苦中取樂。
“當時,他為刀俎你為魚肉,自然任其宰割。”唐阿富道,“可今時不同往日,他不再是刀俎,你也不再是魚肉。恰恰相反,現在輪到你敬他一杯‘好茶’,相信也會令他永世難忘。”
“唐兄,難道你也認為我和金復羽之間必有一戰?”
“遲早!”唐阿富不可置否地答道,“俗話說‘一山不容二虎’,休以為這座江湖大到無邊無際,其實越往上越窄,尤其是武林巔峰……小到只能容下一人。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依照眼下的局勢,未來能夠執中原武林之牛耳的人……不是你就是金復羽。除非你們中有人主動退讓,否則必有一場生死大戰。”
“話雖如此,可是高處不勝寒……”
“有些事是命中注定,不是你能夠左右。”唐阿富擺手打斷柳尋衣的唏噓,不急不緩地說道,“你現在已是騎虎難下,由不得你臨陣退縮。今時今日,你走的每一步不僅僅代表自己的心意,更牽動著無數人的前程。遠的不提,至少賢王府、絕情谷和湘西騰族,從昨天開始就和你牢牢地綁在一條船上,與你生死一體,榮辱與共。人在江湖猶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只要你在意自己的死活,顧及他們的命運,就必須……也只能不斷地向上爬。”
“有句話叫‘爬得越高,摔得越狠’。你們將全部身家壓在我身上,難道不怕我一時失足,害你們摔得粉身碎骨?”
“不是‘爬得越高,摔得越狠’。而是‘爬得越高,站的越穩’。你只有爬到他人難以企及的高度,才能得到真正的安逸。世上沒有第二個人能夠站的和你一樣高,自然也沒有第二個人能夠威脅你的地位,又談何推翻你、扳倒你,令你粉身碎骨?想一想洛天瑾和清風,他們之所以下場凄慘,不是因為他們‘爬的高’,而是因為他們爬的‘不夠高’,才會給其他人以可乘之機。大宋皇帝整日擔驚受怕異族侵犯,蒙古大汗卻從來不擔心自己的疆域受到襲擾,緣由正是如此。只因蒙古的實力遠在諸國之上,他人唯恐避之不及,又豈敢冒死挑釁?”
“嘶!”
唐阿富的一席話幾乎顛覆柳尋衣的固有認知,直令其思緒萬千,啞口無言。
“谷主與騰族長、謝府主并非將全部身家壓在你身上,而是從你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們就注定和你結下一輩子的緣分。骨肉至親,一脈相承,又豈是他們能夠任意取舍?”
柳尋衣似懂非懂地輕輕點頭,苦笑道:“實不相瞞,你的想法與謝二爺、洵溱不謀而合。謝二爺讓我融合各大門派、世家,締造江湖第一大勢力。料想洵溱……大概也早有此意。”
“你意如何?”
“我……不知道。”面對唐阿富的追問,柳尋衣猶豫不決,“茲事體大,我不敢輕率……”
“其實,無論你想不想承認,以你為中心的多方勢力聯合已經成為事實,而且被外人戲稱為‘新派勢力’。你決定的事,至少在賢王府、絕情谷和湘西騰族不會受到半點阻力。區別只是……你有沒有給大家一個堂堂正正的名分。”
“謝二爺和你說過同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