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大人,寧采臣這賊子乃是陛下朱筆御批的欽犯,下官此舉……”
見常威上來就沒有好臉色給自己,程峰遠也是苦不堪言。
如今這世道妖孽叢生,百鬼夜行,當今圣上又是癡迷長生之術,無心治理朝政。
換成面前站著的是其他官員,他哪會管你官居幾品,朝中門生幾數。
反正每日遞交到陛下御案上的奏章不知多少,但其中真正會得到御筆批閱的又能有幾份。
只要自己此番能夠投身國師門下,便是朝中的袞袞諸公,絕大多數輕易也不能奈他如何。
可偏偏眼前這位常御史,恰好屬于那一小撮他得罪不起的范疇。
常威,先帝弘治三年的狀元,現官居正二品都察院都御史,兼巡撫東陽郡,輔佐二位帝王而不倒,以能言敢諫著稱,門下弟子學生無數。
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他正是先帝孝宗駕崩前,為當朝太子,也就是如今的正德天子,欽定的太子太師,師生二人感情深厚。
即便過去在朝堂上,因為看不慣正德天子行事荒唐,常威屢屢直言上諫,忤犯龍顏,那位皇帝學生最終也沒有將他如何。
頂多實在不厭其煩,就將他明升暗調,丟在遠離朝堂的東陽郡統轄一方。
可即便如此,當今圣上偶爾也會時不時地念起自己這位老師。
倘若常威存心要給他小鞋穿,或許尊如國師,都未必能夠將他保住。
然而程峰遠的熱臉,這回卻是完全貼上了對方的冷屁股。
似乎是看不慣程峰遠的諂媚,常威冷哼一聲,離他走遠幾步。
“謀逆與否,自有朝中袞袞諸公分斷,要你區區一介武夫諂媚弄權作甚?”
“況且老夫巡撫東陽,未有聽聞妖邪謀逆之說,程守備逾越老夫操辦此事,莫非是在質疑老夫治理不嚴,德不配位?”
“既然如此,你將老夫一同拷去京城便是。”
冷笑一聲,常威毫不留情面地當眾奚落道。
“常老誤會,常老誤會,下官豈敢冒犯老大人,只是國師大人私下有喻令,要我拿下寧采臣后,立即押往京城,所以才……”
程峰遠面色一陣青白,但還是咬著牙唾面自干,同時也不忘搬出國師的虎皮,企圖讓常威松口。
“國師,呵呵,好個權傾朝野的國師大人!老夫為官數十載,倒是想問問程大人,國師是何官職,位列幾品,竟能讓一城守備舍下臉皮阿諛攀附?!”
“嗯?程大人你倒是說啊!”
不提普度慈航還好,程峰遠不過剛一提及那個名字,常威頓時變幻一臉的煞氣。
“奸人誤國,一個和尚不好好呆在寺廟里悟他的野狐禪,反倒跑來朝堂上作甚么?蒙蔽圣聽,霍亂朝野,我看他才是真正的歪門邪道!”
老御史說到激昂之處,雙目圓瞪,須發俱張,頗一副我與禿驢不兩立的決絕。
“老大人請慎言,國師是圣上金口御封的,位列超品,居于百官之上,我等做臣子的又豈敢妄言。”
程峰遠慌忙做出一副慎言慎行的模樣,心底確實兀地樂開了花。
果不其然,他的話音剛落下未有多久,一道陰柔的嗓音驀然從側邊響起。
“妄議圣上,污蔑師尊,包庇賊寇,常威,你好大的膽子!”
“今日,我便要替師尊好好教訓你一番!”
才說完,一席白衣突然從程峰遠身旁失去了蹤影,已過六旬的老御史只覺渾身汗毛戰栗,四面八方都埋伏著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