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皇帝的話里充滿了自信,治理朝政,他或許會時刻多添幾分小心,但在內廷,究查宮室家奴,再怎么折騰,也無關痛癢,無足輕重,影響也局限于宮廷之內。
“事實證明,我過去,對于宮中情況有些忽視了,對于身邊這些仆從也有些寬縱,這才讓那么多人,肆無忌憚
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也該把這家室好好地清掃一遍,換內廷一片清凈”劉皇帝輕聲道。態度并沒有絲毫的緩和,臉上也仿佛刻上了兩個字嚴刻。
“我能理解你的震怒,宮中那些人,也確實膽大妄為”聽劉皇帝這番表態,符后輕嘆道“只是,我看皇城司對宮內的調查,已逐漸擴大,以致人人自危,宮中頗不安寧啊”
“你不會是專為宮中這些瑣事前來見我吧”聽其言,劉皇帝略帶好奇地打量著符后,問道“莫非皇城司有什么逾越”
怎能沒有逾越,漢宮之中,處處是貴婦貴女,真要清查,哪怕有劉皇帝諭旨,想要辦成事,也絕對少不了冒犯得罪之舉。
符后淡淡道“張德鈞是宮中的老人,素有分寸,豈敢有逾越,只是,我坤明殿的內侍,也被他傳喚問訊了”
聞言,劉皇帝臉上露出點假模假樣的驚訝,仿佛很惱怒“這個張德鈞,簡直無法無天,誰給他的夠膽,竟敢到你坤明殿滋事”
觀察著劉皇帝這裝模作樣的表現,符后玩味地一笑“誰給他壯膽,他也不敢到坤明殿滋事,只是公事公辦,仔細調查罷了,整個內廷都一樣”
“還是你大度,不罪其冒犯,反為其開脫”劉皇帝卻有些“義憤難填”,當即喚來外邊靜候的內侍,嚴厲地支使道“去,到皇城司傳朕口諭,張德鈞掌嘴二十,你當場監刑,讓他好好反省己過”
“是”
內侍受令欲去,卻被符后叫住了,雍容變得格外嚴肅,直勾勾地盯著劉皇帝“官家這是在罰張德鈞,還是責我”
“何出此言啊”劉皇帝居然被符后給震住了,訕訕一笑。
符后直視劉皇帝“張德鈞行事,是奉了你的諭令,遵詔而行,莫說是傳喚坤明殿的人,就是當面質問我,我還能把他打出去,觸犯官家的威嚴嗎
我來見你,可不是為了包庇徇私,向你求情,也不是為了到你面前告張德鈞的狀官家這般大張旗鼓地,派人去責罰張德鈞,用心如何,還用我多說嗎”
“你看看,怎么惱了呢”見符后雌威大振,劉皇帝直起了上身,去抓她手,嘴角帶著點討好的笑“是我冒失了我的錯”
“官家怎么會錯呢”符后表情不見緩和,搖搖頭,站起身,道“我來還有一事,我掌鳳寶,管理后宮,宮內出現了這么多弊病,卻無所覺,有失察之過,辜負官家所托,也該受責處,特來向官家請罪”
說著,符后就要跪倒。見這陣仗,劉皇帝哪里還繃得住,麻利地從榻上躥下地,快速扶者符后,沒讓她著地,嘴里則寬慰著“不止于此不止于此”
將符后重新扶著坐在榻邊,劉皇帝看著她,臉上也多了些真實的神態,鄭重道“你若真跪下去了,可是要我內疚”
符后迎著劉皇帝目光,平和地道“并無此意,只是我心中有愧罷了”
見狀,劉皇帝嘆息一聲,輕握其手,道“此事如何怪得了你我一向自詡洞若觀火,過去不是一樣一無所覺嗎
下邊那些人啊,欺上瞞下的本事可厲害著,甚至難以想象,若非機緣巧合,突然查檢一番,誰能想到宮廷之內會有這么多罪惡,滋生如此多的蠅營狗茍
我自認聰明,臣僚們也多恭維奉承,但只怕在那些吃里扒外的人眼中,我這個官家,只怕是糊涂好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