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說了,河西匪患由來已久,但是,為何不想想,為何屢剿不止,屢殺不絕”劉皇帝話猶不止,繼續道“不要同我說黃金絲路引人垂涎,也不要說黃沙萬里、戈壁密布不易根除,固然有這方面的原因,但我要強調的是人,我們的官吏、官兵,他們在干什么,是否盡力了
是不是承平久了,日子過得安逸了,不愿動彈,多生麻煩倘若他們已然盡力,賊匪還能如此猖獗,那這河西的文武,也就不需要了;倘若是刻意放任,那就更加可惡”
說著劉皇帝語氣中已然帶上了些殺氣“我過去聽說過,馬匪搶劫發財,官兵剿匪同樣發財,匪患不絕,征剿不止,其所謂養寇自重,又能牟利,何樂不為
我不得不懷疑,劫殺黑汗使團的,究竟是不是所謂的馬匪”
見劉皇帝的懷疑越來越偏激,越來越可怕,劉旸的心中都不由忐忑起來,不是因為畏懼,而是顧慮如此狀態、如此猜忌的劉皇帝會做出一些不必要的決定。
沒有顧及劉旸是什么想法,劉皇帝自顧自地繼續道“至于黑汗國,事情沒查清楚前,忙著遣使做什么向他們解釋給他們交代自爆其短,顯示大漢有多安定,顯示河西的文武官員有多能干,連個使團都護不住”
面對劉皇帝這番諷刺,劉旸保持著沉穩,低聲回道“話雖然如此,但使團畢竟是在我國境內遇害的,其不遠千里,攜禮而來,遭遇這樣的噩運,即便本著大國氣度,也該有所表示,至少,派人知會一聲”
“小小黑汗,西域邊陲小國,不值一提”劉皇帝明白劉旸的意思,但他心里就是有股怒憤難以發泄,因此,有些不講道理地說道
“你怕起什么爭端這事明擺著,黑汗那邊要是明理,就不該怪罪大漢。若是黑汗不識時務,以此事沖突,那正好,一舉滅了它,全復西域,徹底打通前往西方的商道。
劉旻不是覺得無用武之地嗎我想倘若如此,他會很高興的”
魏王劉旻,如今正在安西,開府高昌,坐鎮西域。對于整個西北,劉皇帝一直都是很重視的,從來沒有放松過,他的認識也很清楚,漠南漠北安東等邊地,就是再亂,也難以對中國造成致命的威脅,但西北不一樣,那一亂,是可能拖累整個帝國的。
于是,除了早年把趙王劉昉派去西北,后來又把魏王劉旻也安排到安西去了,這兩個最熟知兵事的皇子親王,都放在西北地區,也可見劉皇帝的重視。
劉皇帝這番蠻橫的言辭中,充滿了一種霸道思想,劉旸也有些無奈,這也是性格使然,他還是偏向于一種溫和些的處事方式。
至少就河西之事來說,黑汗國看起來是受害的一方,委屈的一方,大漢這邊聊表誠意,以維護兩國友好,是最省便有利的事。而照劉皇帝那態度,那行事,難免造成一些不必要的影響,引發一些不必要的爭端。
但是,劉旸又不好再勸了,他也怕劉皇帝再給他一個“軟弱”的評價而事實上,劉旸真的軟弱嗎,或許平日里以溫和示人,但在大是大非上,該強硬的劉旸從來就沒退縮過,只是,他比較講理罷了。
而劉皇帝,也不知道有多少年沒有耐心地同人講道理了,到老了,他的思想認知,他的行事作風,突出一個粗暴、剛愎、驕橫、自我。
劉皇帝沒有注意到劉旸臉上稍稍露出的復雜表情,反而凝起了眉,他在想,這事不會是劉旻使人干的吧挑起兩國爭端,趁機舉兵滅了黑汗,建功立業
不過,這一剎那的念頭迅速被劉皇帝掐滅了,自己得多疑到什么程度才會這么想,劉旻是個好孩子,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然而,這個不經意的念頭卻給劉皇帝打開了一道思路,此事從頭到尾都透著些不尋常,之前有些過于憤怒,冷靜地想來,卻是嗅到了一股陰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