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說到這兒,劉曖突然停頓了下,抬頭瞥了眼劉旸方繼續道“四哥文才武功,遠勝于臣,四哥尚且賦閑,臣又有何顏面,僭居高位”
一聽此言,劉旸心頭原本被撩撥起的火氣頓時消散了許多,取而代之的便是疑忌,畢竟牽扯到趙王了。
如今已是八月初了,洛陽朝堂依舊喧鬧,但屬于諸侯王的聲音卻少了很多,畢竟有封國的諸王大多回封國去了,就連劉文海也帶著隊伍出發,在晉王部屬臣僚們的輔助下去攻略緬甸地區,打他的封國去了,這個時間點,中南半島戰火已起
當然也有留下的,比如趙王劉昉,他也曾面圣提出告辭,但被劉旸挽留下來了。
至于齊王劉昀,即便他對故土家園,對母親折太妃,對大漢方方面面都有著深沉的眷戀,依舊在立秋以前,告別母親、皇帝與兄弟,帶著哀傷與不舍,啟程返回北金洲去了。
齊王劉昀向來是個灑脫的人,但與以往不同,這一次送行之際哭得是死去活來,嚴父已崩,慈母已老,此去萬里,生離很可就就是死別,即便還有返回的機會,也不知是何年何月的。
但劉昀也同樣是個聰明的人,他也有不得不離開的理由,不只是遵從先帝遺志,更因為,朝中甚至是京畿實在再容不下一個親王了。
劉昉、劉昀、劉曖這三兄弟,都是折太妃所生,一母同胞,三親王,老八劉曖更是位列宰堂,官拜中書令,他們仨若是一起逗留京中,實在太過扎眼了。因此,劉昀果斷選擇主動就國。
劉曖自不必提,封國還沒確定,至于劉昉,劉旸雖然將他留下來,卻沒有一個明確的說法,只是讓兼一個內閣大學士頭銜,以備咨詢顧問。
有一說一,這當然是委屈劉昉了,他可是功勛累累的趙王啊,他需要的也不是那個散發著名譽光芒的頭銜,甚至不是什么高官重權。劉昉缺乏的,是來自新皇的尊重,但這一點,恰恰在劉旸這里成疑。畢竟,有的尊重,恰恰又需要用實際的權力與利益來體現。
對于劉昉,劉旸實則一直在觀察、思考與試探,對他的感情也格外復雜,既愛其武略雄才,又忌其功高望重。當然,劉旸不至于連這點容人之量都沒有,只是作為一個帝王,本能地會心里泛嘀咕。
同時,劉旸又在仔細地揣摩世祖皇帝最后一詔內容中,召劉昉回京的用意,這是尤其讓他費解的。在沒有考慮清楚此事前,劉旸是不會輕易下決定的。
當然,也不是一點方向都沒有,經過這么長時間的琢磨,劉旸也有一些猜測世祖皇帝或許就是想讓趙王劉昉回京輔助他。
在大漢帝國的統治體系中,皇帝無疑是根定海神針,但同時也需要功臣勛貴等棟梁,以及寺卿大臣等榱桷,在此基礎,還有皇室宗王作為擎天保駕的補充。
而在劉旸當政期間,宗室要在朝廷發揮出該承擔的作用,僅靠年邁的徐王顯然不夠,劉曖則能力不足,數來數去,只有世祖皇帝精心培養的皇子們了。
依其晚年的一些安排,最初或許選擇的是晉王劉晞,但天不遂人愿,劉晞染疾于吐蕃之事,不幸薨于成都,哀傷之余,不得不尋找一個替代人選,而這個人選,皇室之中,只有劉昉了。
皇室之中,擎天保駕之臣,就是世祖皇帝給趙王劉昉的定位。另一方面,為免一廂情愿,世祖又同時給劉昉賜封北庭國,用意便是,倘若劉旸覺得不需要劉昉這樣一個角色,承擔那樣的責任,那就把他遣回封國
考慮得或許有些復雜,甚至也有些一廂情愿,但這是劉旸長久思考所得的答案,也是他更傾向的一種結果。
基于這個結論,那么又輪到劉旸做抉擇了,而這個決定,似乎也不是那么好做的。一方面是對劉昉本能的忌憚,一方面心里也認同,朝廷、皇室需要有這么一個角色。
至少在年初“封國之議”的紛擾中,劉昉就協助處理得不錯,最終能夠從容平息風波,劉昉功不可沒,這一點,換作任何一個其他人,都達不到劉昉出馬的效果。
可以想見,在將來,在許多讓劉旸為難的事務,劉昉仍能發揮一些特殊且重要的作用,這又是劉旸內心希望的。
或許劉旸自己都沒發現,從他登基以來,在許多超出他習慣的事務,都表現出一種遲疑。這或許是還沒有完全適應身份的轉變,思想仍殘存著大量太子時代的保守與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