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歲殿中,皇帝劉文濟以一個慵懶的姿勢,側臥于龍床之上,姿勢看起來很舒服,面上聚精會神,手上拿著的,不是政令文件、國務批復,而是皇城司以及武德司收藏多年的各類秘密檔案。
二司半個多世紀監測、調查、收集、整理所得之各類檔案,可謂包羅萬象,幾乎涵蓋了自乾祐時代以來,整個帝國上下方方面面的事務、輿情,記錄著大大小小貴族、官僚的言行舉止,諸多不可與人言之私言秘事,都有所體現。
在宣慰司的宣傳中,許多開國元勛、功臣宿舊,無不是胸懷天下、志趣高潔、忠誠正義、堅貞無畏的英雄豪杰、時代精英當然那些已經落馬治罪的要排除在外,每個人身上都帶有一絲時代賦予的“偉大”與“忠貞”。
然而,若把皇城、武德二司收集的這些東西給暴露出去,很多功臣勛貴們的形象都將坍塌,那件名為“元勛”的光鮮亮麗的外衣下,同樣少不了腌臜污穢、蠅營狗茍之事。便是已故“至忠”的老太師楊業,其過往言行中也不乏徇私的事跡。
當然,人無完人,這世上也不可能有完人。于皇帝劉文濟而言,他需要的,只是從這些“真實”的消息中,尋找那些對他有用的東西。
而就近段時間的閱覽下來,劉文濟心頭自然涌起了各種情緒,而其中最強烈的,或者說最疑惑的就是,有此等“利器”,先帝康宗在位期間是怎么一度把自己置于那等尷尬之境地
事實就是,康宗在位八年,從來沒想著去看看這些珍貴的、秘密的檔案,他也沒那耐心去看這些枯燥乏味的東西,若是有心,聽二司報告即可
大漢帝國的檔案制度,在過去的幾十年,也經過好幾輪的變動與完善,但如論嚴密等級,皇城、武德二司絕對是居帝國諸部司最前列的。
要知道,皇城、武德二司的檔案庫房,不只有銅墻鐵壁的牢固,嚴密乃至嚴苛的進出制度,同時還是少數擅闖者可直接斬殺的危險領域。
所有看守,在二司內部都是獨立管理的,就是皇城使、武德使,也不能隨意進出,對有些案檔也沒有翻閱、調看的資格,這也是所謂二司“禁忌”之一。
這也是用了幾十年,費了成百上千的腦袋與性命,方才形成這等嚴密的檔案管理制度。而唯一能夠隨意調閱的人,只有皇帝。
世祖、太宗留下的龐大家產,雖然被康宗敗掉了不少,但留給劉文濟的,依舊雄厚,也總是讓劉文濟去反思“康宗之失”,默默提醒自己引以為戒,而每每這樣反思到最后,總是忍不住爆粗口,他劉文濟得怎樣迷心喪志,才會像康宗一般
“官家,皇城使蔡敬求見”認真“品讀”之際,內侍監鄭康前來通報。
鄭康,前內侍監鄭元在宮內養子,敏捷練達,被鄭元推薦給皇帝,劉文濟納之,以其接任內侍監職,侍候御前。蔡敬則是劉文濟潛邸時期的貼身宦官,算是依慣例就任皇城司。
補充一句,接替林特掌管武德司的人,名為鄭秀,乃是開寶名臣、前遼東、河東布政使鄭起之子,曾繼王欽若任江海監,管理江海關稅務。而江海監這個職位,自然而然能與劉文濟聯系上。
未己,皇城使蔡敬入覲,見到皇帝便行大禮。蔡敬此來,乃是向皇帝匯報“由吳王之死引發的輿情事件”的調查情況,觀其表現,顯然已有所得。
“諸條線索,最終指向一個名為朱五行的膠東商人,下屬大力追索,等尋到此人時,已經服毒自殺。小的已遣司內精干吏卒,前往膠東,從其家鄉繼續調查”迎著皇帝審視的目光,蔡敬恭敬地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