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一場戰爭消弭了,大漢邊陲再度恢復了往日的安寧與平靜,漢、金、契丹繼續過以往的日子。然而,有些事情是不可逃避的,至少山陽西北部倒下的數百軍民,流淌的鮮血,深刻地訴說著與過往的不同。
這已經是金國兩年之間第二次對大漢采取退縮與妥協的態度,上一次就是康宗十萬大軍塞上行時,與契丹的和議。
但對金國來說,發生在端拱元年秋冬的這場風波,意義重大,教訓重大。最大的意義就是,讓金王劉金對未來的戰略更加清晰了,對金國的經營也更加冷靜與理智。
首先,劉金明確了一點,乃蠻金國若想成事,首先就要消滅契丹,統一漠北,然后整合草原,再其后方可南下與大漢爭鋒。這是高原之上諸多強大豪杰、部族崛起,成就大業的成功路線,上一個就是契丹的開國之祖耶律阿保機。
其次,在第一點的基礎上,還需要盡量維持與中原帝國的友好,要加強通商往來,從大漢獲取草原稀缺的物資,在帝國保持強盛之時,襲擾犯邊,實在不可取,收益太小,風險太大。
當然,帝國當下的情況來看,想要實現統一漠北的戰略,只怕也會面臨阻礙,大漢換了個皇帝,似乎整個帝國的氣質都跟著改變了。那是一種莫名其妙,但確實有之的變化,劉金雄居漠北,南望帝國,即便隔得甚遠,也能感受到。
于中央帝國而言,消弭了一場明顯耗費巨大且不太必要的戰爭,自然是一件好事,不少此前對征討乃蠻存有異議甚至明確表示反對的朝臣,都不勝欣喜。
同時,圍繞著此事,新一輪的政斗又展開了,這一回牽頭的,乃是徐士廉,他痛批“乃蠻之征”的決策,為莽撞不智、疲軍費糧、勞民傷財、虛耗國力的行為,目標直指策動此事的尚書令向德明。
雖然戰爭消弭于未發之際,但前期的準備可都是來真的,調動的兵馬可以回到駐地,征召的民力方歸鄉里,未發的被服也可以重歸倉庫,然已行之糧草,舉動之間的錢糧資源損耗,卻是基本浪費掉了,五萬軍隊的后勤準備可是極其龐大的,也意味著其中的浪費有多嚴重。
因此,徐士廉的攻訐,并非無的放矢,就事件本身而言,都是言之有物,直指要害。而朝中附議徐士廉的人,也不在少數,就比如左都御史魯宗道,也上表劉文濟,斥為舉措失當、有傷軍國、靡耗民力。
與此前不同,這一回的風波,向德明是從容度過,因為他不是一個人。且不提徐士廉為何對在此事上發起對向德明的聲討,但他與那干朝臣、清流的攻訐意見,卻惹怒了在朝中很少說話,但每一句話都不容忽視的群體樞密系統,或者說實權軍功集團。
對他們而言,他們可以不管行政系統內的斗爭,但你不能把斗爭波及到軍隊。而徐士廉等人,恰恰忽視了這一點,他們的條陳中,很多內容都引起軍隊系統的極大不適。
此番征發未果,的確損耗不小,但若沒有這些損耗,乃蠻金國豈能伏首服軟,其猖獗之勢豈能收斂同時,依那群清流所言,那軍隊的正常調動輪戍、演習訓練,算不算勞民傷財朝廷養著那么多兵馬,打造更新那么多軍械艦船,算不算虛耗國力
于軍隊來說,“馬放南山”是最討厭的事情了,在這方面,也格外敏感。而即便只談決策之事,征討金國也是尚書令與樞密院共同做出的決議,軍爭之事,他們這些將門世家、行伍出身,還不如一干文臣明白
被激怒的軍隊系統是可怕的,其報復也來的迅疾,手段更是直接。駙馬、樂平公、樞密使李繼隆直接拖著病體找皇帝劉文濟,態度決絕,語氣嚴厲,向皇帝表明對徐士廉等人的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