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熙載雖不說話,但那種發自內心的小覷,還是刺激到了副使,受不了其孤傲,滿腹怨氣地反駁道:“怎么,韓公以為,在下說得無理?”
“不然!分析得,很有道理,針砭其事,深切綮肯,天下能有此見識者,也不多!”韓熙載夸獎道,不過那種于平淡間裝逼的語氣,莫若不夸。
深吸了一口氣,雖在單間,但酒肆內的嘈雜不斷地透過門窗往里邊鉆,副使忽然覺得心情再沒有像此刻這般煩躁了,不耐煩地道:“韓公,還是好好想想,怎么完成北來的使命吧,就勿要在此做那莫名感慨,危言聳聽了!”
韓熙載笑了,很平靜地道:“漢帝不欲接見,難道你我還能強闖不成?”
就是不爽韓熙載那安然自如、自以為是的表現,副使急聲:“難道漢帝一年不見我們,我們就要在此等上一年嗎?”
“你若是不耐,可先行南歸!”韓熙載道。
副使不作話了。
見其狀,韓熙載方才稍微認真了些,說:“你我此番想要完成任務,只怕沒那么簡單!”
“怎么講?”副使望著韓熙載。雖然在他這樣的南方士人眼里,韓熙載孤傲自負,但其人的見識與才干,倒沒人貶低過。
韓熙載幽幽然地解釋著:“就漢帝無視我們的舉動,便可知,他對我朝,恐怕是抱有敵對之心。你我這段時間,遍訪漢廷重臣,皆不得見,連禮物都送不出去。這是為何,不管是得了漢帝的授意,還是漢臣體其君意,都不是好事啊!”
聞言,副使緊張了:“倘如此,那可如何是好?使命不達,回朝之后,如何向陛下交代?”
韓熙載笑笑,不接話,讓那副使恨不能咬他一口。
起身,走至窗扉前,望著外邊的東京市景,沉吟凝思。韓熙載心里輕蹙,此番北上,任務并沒有唐主與朝臣們想象中的那么艱難,既攜善意而來,漢帝是聰明人,兩國若交好,明顯對漢國的好處更大些。
思慮間,韓熙載又想到近來同此東京朝臣的交往,皆是閉門不見。據他所聞,大漢的朝臣多貪鄙,然而此次,卻能齊守。
他不信這些人的貪欲小了少了,即便僅針對于此事,當一干貪鄙之人能忍耐住心中的貪欲,約束住自己的行為之時,這才是值得深思的。
二十多年前,南平王高季興親自前往洛陽覲見李存勖,觀后唐朝局混亂、政事荒怠,南歸心安而樂意,直言無慮于北唐。
韓熙載此番奉命使北,還未見到劉承祐,這心情已然沉重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