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承祐還是懶洋洋地窩在躺椅上,瞥著身旁的愛將,以一種交心的語氣問:“全義,從龍棲軍始,你我相交,已快有兩年半了吧!”
“是啊!”突聞劉承祐提起當初,馬全義臉上也流露出些許追憶之色,鄭重地朝劉承祐拜道:“當初在先帝帳下,臣不過龍棲一卒伍,若無陛下提攜,交以腹心,臣如今還不知在哪里謀生,更遑論成為大漢禁軍,一軍主將......”
馬全義話里,有著充沛的感恩之意,劉承祐也不疑有他,若是連這樣知根知底,久隨王駕的親信將領都要勾心斗角,他這個皇帝也當得太累了。
當然,就他得知的情況,馬全義身上,雖然免不了一些小毛病,比如護短徇私,但總體而言,在軍中也是誠于王事,盡心統練兵馬。至少忠誠上是沒有問題的,嗯,僅針對于他劉承祐。
“自河北南下后,一直在京練兵,西征河中,亦未建多少功勛,可曾覺得乏味?”劉承祐語氣平和地問道。
“不瞞陛下,有的時候,卻有此感。將士們苦練殺人作戰之術,少用武之地......”對劉承祐,馬全義直接說出他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劉承祐點著頭,眉頭微凝:“軍中作此想法者,只怕是不少吧!”
“正是!”
劉承祐則呵呵一笑,手在空中一圈,道:“當今天下,大漢僅據十之三四,四面皆敵,朕欲削平天下,復華夏雄風,今后有的是仗要打,有的是建功立業的機會!”
“陛下所言甚是!”馬全義顯然也理解,抱拳拱手。
軍心啊!
劉承祐心中暗思,他可時時關注中軍中的情況,對于這種不算微妙的軍心變化,也有所警惕。說到底,還是長達半年以來的軍隊整飭,大量老弱被裁汰,軍紀又嚴,對將士的管束也越發強,這讓野貫了的軍隊有些不適應,不只是底層的士卒,將校亦然。
眾多因素堆積下來,便使得軍中的氣氛有些壓抑。軍隊自當是嚴肅齊整的,但不是這個法子。劉承祐有深思,大抵還是思想覺悟不到位。
當下之軍隊,都是一干沒有“靈魂”的雇傭兵,為錢為利為生存才為朝廷效命。即便依附在大漢這面旗幟之下,但若說對朝廷,對他這個皇帝有多少忠誠,劉承祐自己都不會有太多的奢望,他還是有自知之明。
而這種情況,也正是劉承祐自繼位后,便孜孜以求,欲行改變的。幾番整編調動,都是為了在控制住軍隊的情況下,做進一步的改造。
用錢糧恩遇收買軍心,那是必然的,但不能成為朝廷馭兵唯一的手段。
劉承祐腦中一下子便想起了,當初在龍棲軍中試行“講書”的情況。看起來,是得花心思,聚人才,遣入軍中宣講,忠君、愛國、衛家、建功、平天下......這些正能量的東西,確實需要強調,對于大多數頭腦簡單的軍士來講,不斷地灌輸,達成洗腦的效果,想來不會太過艱難,只需要投入。
為緩解將士的情緒,訓練的方法,也要多樣化起來,增加些比武,馬球,蹴鞠等活動。營妓嘛,暫不考慮,但東京市內的青樓楚館,或可組織前往,軍中的光棍也需發泄的嘛,順便拉動力消費,增加稅收......
劉承祐腦中念頭不斷滋生,漸漸地想入了神,回過神來,但見馬全義仍規矩地坐在一旁,只是一盞茶快喝干了。
“添茶!”劉承祐示意。
馬全義則恭辭:“陛下,不用勞煩中官了,臣渴意已解......”
好嘛,宮中的御茶,于馬都指揮使來說,似乎也只有解渴之效。
瞥著馬全義,劉承祐問:“全義,有無意出鎮一方?”
劉承祐突然提起,馬全義一時沒反應過來,但觀皇帝的側頰,想了想,意識到了什么,拜道:“愿為陛下驅策。”
看著他,劉承祐要尊重他的想法的意思:“你欲去南方還是北方?”
馬全義則好生思量了一會兒,抬手卻道:“愿從陛下之命,臣不敢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