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作沉默,李少游輕輕地吁了口氣,抬眼看向后贊。沒有說話,但通過李少游的眼神,后贊知道,他這是要自己的看法,畢竟話已說到了這個程度。
垂首沉吟,實則稍微組織了一會兒語言,后贊拱手稟來:“根據河東的探事上報,王景崇在忻、代滅佛之際,以權謀私,大肆斂財,中飽私囊,收買人心,培植爪牙,只怕心懷不軌。若是將之上告,請陛下罪之,郡公以為如何?”
李少游幾乎不假思索,直接說道:“他初建大功,只怕正得官家圣心,你拿這些子虛烏有的事上報,豈非自討無趣?即便是真,你覺得官家,容不得這些許貪婪?此次滅法,我們底下人是如何做了?大家手腳都不干凈,以此罪之,不怕作繭自縛?”
一連幾個反問,讓后贊啞口,小眼神不住地往李少游臉上瞟,自家這個年輕的上司,當真不是一般的紈绔子弟。
不被采納,后贊并未感到挫敗,而是再度拱手:“據報,五臺民亂,殃及三縣,王景崇直接勾連地方州鎮官兵,率之平叛。這越權調兵之罪,是否可定?”
“觸及兵權?”興趣之色油然而生,李少游瞥著后贊,手一指,感嘆道:“軍隊,向屬官家逆鱗,觸之則怒。這樣的情況,才可有效中的,未曾想你還有如此見識。”
“不過......”不待后贊反應,李少游又悠悠然地補充道:“然亂事在即,一切自以平亂為先,事急從權,且五臺之亂,份屬滅佛,官家讓他北去前,便與他便宜行事之權。我若是王景崇,有的是說辭脫罪,甚至可能反誣我們一口。”
“這......”后贊情緒有些下沉了,又琢磨了一會兒,眼神躲閃,遲疑道:“王景崇欲收代州馬軍指揮使為義子,是否可治他個私結邊將之罪?”
“你覺得呢?”李少游反應。
后贊底氣越發不足了,甚至有些茫然,乘興而來,欲替上官分憂,卻沒想到是這樣結果。
迎著李少游越發明亮的目光,后贊不由心中一慌,習慣性地起身拜倒:“屬下愚鈍,思慮不周,請郡公恕罪?”
“不必!”李少游語氣短促有力,目光炯炯地盯著他:“你能主動為本公考慮,這番心意,我領了!”
松了一口氣,但見李少游比起初時越見淡定自信的神情,不由露出一副舔狗的嘴臉:“想來以郡公精明睿智,定有對付王景崇的良策,屬下敢請賜教!”
李少游嘴角翹了翹,做出一道智珠在握的弧度,同劉承祐學得很像,似有魔性。悠悠然的,李少游道:“眼下,一動終究不如一靜。王景崇才立大功,我不敢以什么名義舉告他,在官家那里,恐怕都少不了打擊報復的印象。而況,僅以你所陳述的事情,也難傷其骨。對于王景崇這樣的人,如不能一擊致命,寧肯不動!官家說過一句話,我覺得很有道理,打蛇不死,自遺其害!”
“難道就任由王景崇繼續勢盛?”眼中浮現少許難以掩飾的失望,后贊語氣不甘。
“呵呵......”李少游的譏笑聲,居然讓后贊感到心安:“那王景崇做事,太不擇手段,權欲之心也太過熾盛,這半年多的時間,他得罪的人,比我兩三年時間都多。為求官家信重任用,他不是一心想做孤臣嗎,那就讓他繼續,我倒要看看,他能有個什么結果!”
“不管怎么樣,本公是太后的親侄,官家的發小,我要看看,他接下來,怎么和我玩!”李少游嘴里哼唧著。
“不過,似王景崇此類狀況,繼續收集,記錄在策,今時若無用,日后或許便是取其性命的利器!”李少游語如連珠,不帶停的:“還有,此后武德司內,對王景崇的人,不得退讓,其再敢亂伸手,壞規矩,一切就按武德司的規制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