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崧想了想,對劉承勛道:“或許只是陛下愛弟憂國,酒醉趁興而言;或許陛下真有此意,畢竟諸子年幼,宗室之中,唯有大王血脈最為親近,才得年歲也合適;或許,是陛下的試探了,如大王所言,天子春秋鼎盛,至今不過二十四年,身體素來良好,而今國家亦歸治,天下逐漸走向統一,怎會生出此意......”
李崧的分析,說了跟沒說一般,反而使得劉承勛更顯憂慮了。見其疑思滿面,李崧稍作猶豫,沉聲問道:“大王有其志否?”
迎著其目光,劉承勛很肯定地搖搖頭:“斷然沒有!我早與二哥表明過,只愿當個賢王,為大漢社稷與天下黎民做些力所能及之事,足矣,別的,不敢奢望!”
下意識地,李崧松了口氣,他可有些憂慮,劉承勛因為皇帝的某些“醉言”,生出不該有的心思。涉及的帝位承襲的問題,從來都是敏感的,以當今天子的英明,豈會如此輕率。
思索片刻,李崧又道:“不管如何,大王可當其酒后戲言,一切如故,不必掛礙于心!”
點了點頭,劉承勛眉頭稍稍舒展,卻是苦笑道:“我從小就怕這個二哥,等他繼位登基之后,口銜天憲,權掌天下,雖不如當初嚴厲,對我照顧有加,但我這心里,實則更加懼怕他了......”
能夠感受到劉承勛的疑慮與煩惱,李崧鄭重地對他道:“大王身為皇家貴胄,大漢雍王,陛下唯一的弟弟,尊榮之下,這些疑慮與負擔,也是你當承受的!”
“暫且勿作他想,心平氣和以待即可!”
“多謝太傅教誨!”
李崧看著劉承勛,他算是看著其長大的了,到如今,年雖只雙十,但在他的教導下,已然成才了。性情溫良,所思所慮,也不幼稚,日后當個為人稱道的賢王,是一點都沒問題的。
平復了下心情,劉承勛與李崧說起朝中的某些情況:“此番,二哥以嘉慶節的名義,召各地節度、防御進京,想來又是一番解職收權了!舅舅李洪威、姐夫宋延渥,只怕也難免有所調動!”
李崧頷首,說:“有前例可循,這是可以預見的事。自南征結束后,陛下花了兩年的時間,對全**政進行調整改制,大勢所趨,無人可以逆勢而為。”
“此番進京節度若解權,那么大漢境內,除少數地方,便再無集軍政大權于一身的藩鎮了!”李崧說著,滿臉的感慨:“藩鎮之禍,致有割據之患,臣歷經唐、晉,兩代皆以其為患,而朝也都亡于此。諸帝無論賢愚,皆有抑制打壓的軍政之策,但都未竟其功,反受其害。
當今天子,卻能內制驕兵,外平藩鎮,消歷代國家動亂之源,真英主啊!藩鎮之禍既解,大漢今后,可集中力量,削平諸國,一統天下了!”
劉承勛平日里,也就喜歡聽李崧,談談前代之治亂,當今之時政。此時,聽他這么說,來了興致,開始與其暢談天下......
告辭離開的時候,李崧老臉之間,多了些深沉的思索,雖然在勸劉承勛放寬心態,但他自己,反而顧慮重重了,還在想天子的“戲言”。
大漢朝如今,自是蒸蒸日上,欣欣向榮,皇權日漸穩固,國家越發強盛,可期光明之未來。但是,未來之事,也從來難料。
不管劉承祐是否有那心思,以大漢眼下的情況來看。如果,真有什么意外,其諸子尚幼,那么為了劉氏的江山,大漢朝的延續,國家的穩定,理性地來講,最適合繼劉承祐大業的,只有劉承勛了。
李崧心里,能夠想清楚這些,但他不敢盡告于劉承勛。也是為了劉承勛考慮,皇帝心思難測,眼下的情勢可以這么考慮,但是將來呢?待天下一統,大業克成,諸皇子長成,今日之榮寵信重,他日或可成為催命的毒藥,必須得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