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三月,揚州城中,一片繁盛富庶之景,官員、士民、商賈、百工共同催生了揚州的繁榮,并且在歸于漢治的這兩年中,更勝從前。
如今的揚州,既是淮東道的治所,精華之地,也是大漢對南唐的唯一口岸,從江東渡江交易的南唐商人,不知凡幾,穿梭于運河之上的舟船,有三成都來自南邊,僅僅埠頭上的稅收,就肥了揚州府庫。
揚州的繁榮,確實有南唐的三分貢獻,同樣的,借著民間的貿易往來,江北這邊對江南的滲透,也是越來越厲害。僅淮鹽這一項,便有制其命脈的意思,這兩年多以來,江南的百姓,幾乎就沒吃過便宜的食鹽。
轉運司的衙門,單獨設立,距離幾座大型埠頭很近,視野開闊,交通便利。衙門乃新建,造得輝煌大氣,作為一個油水充足的司署,撥些款項修得個體面,是沒什么問題。
不過,正值春暖花開之際,一陣無形的陰云,正籠罩在轉運司衙門上頭。除了司屬的差丁之外,還有上百裝備精良的東京衛士,他們是此番查案欽差的隨駕為士,為表重視,劉承祐直接從大內侍衛中,選了兩隊甲士隨行。
而自這些東京來的差使,入駐衙司后,進出辦事的僚吏、官差都低調了許多,不復初時的張揚。要知道,轉運使趙鳳,都被監視起來了。
此番奉詔來揚州查察的,乃是刑部侍郎沈遘與都察院左僉都御史孫方。孫方是左都御史趙礪的親信,受他一手提拔,沈遘在朝中素有賢名,受范質舉薦南來。
眼下,轉運司上下二十余名僚屬,都被召集起來了。沈、孫兩名朝廷專使,坐在堂案后,轉運使趙鳳板著一張臉,微低頭,袍袖之下,緊握著的雙拳,顯示著其并不平靜的內心。專使查案已歷半月,如今看起來,是有個結果了。
看了看,人都到齊了,御史孫方向沈遘示意了,得到其肯定,轉過頭,看向轉運司這一干官吏,下巴都抬高了些,取出一張明檔,輕咳了聲,喚道:“趙鳳!”
趙鳳心中更緊,正欲應道,便聽到孫方冷硬的命令:“拿下!”
腦子有剎那間的恍惚,在侍衛上前擒縛之時,奮力掙扎:“本官乃一道之轉運使,你們就算是朝廷專使,豈敢擅自拿我?”
見其叫囂,孫方摸了下他上唇的細須,淡淡道:“趙轉運使,是在問本官要證據嗎?我可以告訴你,我和沈公手中,足有一大疊關于你的罪狀,各個查有實據。此案,是皇帝陛下親自下詔調查的!你若有什么不服,就等到東京,在三法司面陳情吧。但是,如果眼下你若敢抗捕,那就休怪本官無情了。”
聽孫方這么說,趙鳳的臉色眼見著白了幾分,氣焰一下子就地沉抑下去。事實上,自從事情被捅到東京之后,他便寢食難安。更令人心驚的是,皇帝與朝廷對此事的重視程度,遠超想象,不過數日,查案的專使已至,并迅速將上下控制住,而他應對避難的法子都沒想出。
事實上,若是趙鳳夠聰明的話,當在朝廷專使到來之前,逃到江南去。當然,那是不打自招,并且,即便逃到南邊,若是被發現,很可能為了討好北漢,被金陵朝廷解送北返。
趙鳳這樣的人,有膽子貪,并且貪欲尤其旺盛,但在事發之后,卻沒有任何反制脫罪的手段與本事,只會坐以待斃。
而趙鳳被拿下之后,剩下的一干人,則更不敢多說什么了,被點到名字的,都老老實實地被收監。甚至有人,直接拜倒認罪。不過片刻的功夫,淮東轉運司下諸僚屬,幾乎被拿下一半。
見大局已定,孫方朝向沈遘:“沈公,你看接下來,如何行事?”
沈遘是個謙和的人,平日都是溫言細語,但關鍵時刻,還是很有威儀的。聞問,略作思量:“我們兵分兩路,你帶人去抄沒這些犯官臟吏的家,老夫去按察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