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后則一臉認真地應道:“我只是實言罷了!如你所言,古往今來,有多少帝王能夠成就那般功業?”
“你可知道,十年前我的志向是什么?”注意著大符的表情,劉承祐問道。
聞問,大符貴重的玉容間流露出少許好奇之色,思考了一會兒,以一種猜測的語氣說:“十年前,二郎才十六歲,應當想著馳騁沙場,建功立業吧!”
“說出來你或許不敢相信!”一抹釋然的笑容掛在臉上,劉承祐目光顯得莫名地深邃,說:“我那個時候,一心想著如何保存性命,在亂世活下去。而做法就是,主動入軍,積極表現,培植勢力,積蓄實力......”
“怎么會?”大符難免愕然。
對其反應,劉承祐也不覺意外,畢竟十年前他可是北平王次子,年紀雖小,但身份地位高貴,怎么會只想著活命?但觀其神態表現,不似作假,這個時候,大符突然意識到,這個她自認已經很了解的男人,身上似乎還有更多的心事與秘密。
劉承祐則繼續,對符后說著一些隱秘軼聞:“還在晉陽的時候,我便起了爭儲之心,那個時候,大哥為世子,名望口碑都不錯,但他為人過于仁厚了,那個時代,并不適合他的性格。
大概在欒城之戰后吧,我就徹底堅定了奪嫡之心,后來,也對大哥生起過敵對之心,以之為目標。然而,后來父親屬意于我,大哥也不幸病逝,我方得以正大光明地承繼帝業......”
“二郎怎么想起同我說這些了?”聽劉承祐這一番秘密衷言,大符表情略顯嚴肅。
劉承祐倒是滿臉輕松,笑應道:“有些事情,有些話,憋得狠了,總需要一個傾訴的對象。你我夫妻,相敬如賓,話無不可言者!”
聽其言,大符形容稍松,但畢竟是個有政治頭腦的女人,倒也不會天真地以為劉承祐當真只是想傾訴一下。顯然,劉承祐城府深厚的人設,已然深入人心,連枕邊人也不例外,總覺得他有弦外之音。
雖然,他此時當真只是想找個人傾訴一下.....
“你知道,我為什么要將劉旻過繼給大哥嗎?”劉承祐發此問時,大符雙手明顯一緊:“一方面,是我心中始終對大哥帶有一份愧意,一直以來,大哥待我以誠,以友,以愛,我卻沒能做到。另一方面,則是我欲以此,伸揚孝悌之義......”
“二郎,我理解的!”大符意氣消沉了幾分,但卻有幾分釋然,至少劉承祐此番認真地向她解釋了。
“罷了,不提此事了!”劉承祐擺擺手,重新拾起此前的問題,道:“我目標雖遠稱大,但實則有些好高騖遠了,若強行為之,怕就是好大喜功了,只怕窮我這一生,也是難以做完的啊......”
聽劉承祐感慨,大符美眸閃過一絲異樣,說:“二郎若做不完,還有子孫,還有繼嗣之君,代代傳承,秉持你的意志,總能實現的!”
“有些事情,只適合創世之君來做!”劉承祐這么說。
不過,劉承祐迅速反應過來,從符后言語中,她感受到了些試探之意。沉默了一會兒,劉承祐悠悠說道:“去歲,我嘗聞嶺南劉氏的宮廷慘劇,為了皇位與權力,劉晟竟然將骨肉兄弟,盡數誅絕!這件事情,給我敲響了警鐘!”
雖然又閉上了眼睛,但劉承祐能夠感受到聽此言時符后臉色的變化。稍微組織了下語言,劉承祐說:“我心里清楚,后宮、朝堂,都有勸我速立太子,以定國本之意。但是,儲君的位置,是需要我綜合考量的,既要保證社稷的穩固與延續,也要避免像嶺南劉氏那般的人倫慘劇。”
“大符!”劉承祐突然起身,盤腿而坐,正視著符后:“我們夫妻多年,腹心交托,我不瞞你,諸子尚幼,太子之位,我仍無決斷。但我可以向你保證,一定將劉旸作為儲君來培養,只要他有繼嗣之資,太子之位將來就是他的!”
聞之,符后神色變幻幾陣,輕舒了一口氣,靠上劉承祐的胸膛,悠悠道:“有你這話,我心已然足慰了!”
事實上,因為符后對劉承祐也是真的足夠了解,她也明白,能夠對她這般坦誠,是其底線了。他的意思也很明白了,即便在劉承祐這兒,劉旸也是第一順位繼承人,但前提,還得看其能否達到劉承祐的要求,至少要超過他心中的“及格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