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思熟慮,抑或是遲疑許久,王昭遠終于做下決定,朝候在堂間的軍令官道:“趙崇溥雖失金山寨,念其力戰抵抗,再加諸將求情,稍宥其罪,留其一命。不過,死罪雖免,仍不可免罰,杖三十,戴罪留職,軍前聽用,傳令去吧!”
“是!”
邊上,掛著知樞密院事的蜀臣伊審征,聽其決定,不由道:“樞密初至,便擲下嚴令,敗者處死。而今趙崇溥損兵折將,失御防要寨,卻又繞過他,如此,何以正軍法,肅軍威?”
伊審征乃蜀將伊延瓌之子,其母為孟知祥之女,年紀比孟昶大幾歲,輩分卻要矮上一輩。因為這層關系在,也頗受孟昶重用。
對伊審征,王昭遠平日里倒也未曾怠慢。伊審征話里,就差直言他朝令夕改了,對此,王昭遠嘆息道:“我們畢竟初來,不立威,何以使軍令通行。但要防御北漢,還需將領們要奮武用力,區區趙崇溥不足為道,但若因其一人,而致將校寒心,何以抵抗漢軍?”
聽其解釋,想了想,伊審征頷首:“樞密所慮甚是!”
事實上,王昭遠殺劉廷祚,已經讓北面的蜀軍將校微詞頗多。當然,以劉廷祚在南逃過程中的做法,處死劉廷祚,是沒有什么問題的,反而甚合軍心。引起蜀將們不滿的是王昭遠殺劉的理由,因為打了敗仗,就要處死,實在難以接受。
這也是數日以來,王昭遠后知后覺,想明白的事情。是故,又果斷改變了做法,想要緩和一下,以免顯得太過苛厲。
不過,也聽出了伊審征隱含的意思,為免喪他帥威,讓諸將小瞧,王昭遠又對軍令官補充道:“你持我帥令,前往漫天寨監刑,讓眾將親臨觀刑!”
“是!”
綜合王昭遠的表現來看,此人心思變化快,想法多,也導致做法多變,嘴里還一套一套的。但變了變去,威嚴立得勉強,軍心卻散了,會造成什么后果,可想而知。
處理完趙崇溥的事,王昭遠又將精力放到對漢防御上來,凝神研究著利州蜀軍防御布置圖,忍不住給伊審征講解道:“金山寨既失,蜀軍兵鋒可直抵小漫天寨!對此,我本有預料,卻沒想到漢軍推進得如此迅速。歸根結底,還是三泉丟得太快,使得漢軍成功搶占道路,那劉廷祚,當真死有余辜!”
“抱怨已無用!”伊審征對王昭遠道:“漢軍兵鋒既達,如何抵擋,才是首要之事!”
“大小漫天寨,皆占盡地利,漢軍強攻,也是枉然,只需充分發揮地形地物優勢,予敵以殺傷打擊。唯恐將士怯敵不用命,我當親往前寨敦促作戰!”王昭遠道。
說著,看向伊審征,說:“一場攻防大戰,已是迫在眉睫,我明日即北上漫天嶺督戰。伊兄留守綿谷,此地乃我軍軍需命脈,斷不容有失,還望慎重,切莫怠誤!”
“樞密可放心北上督師,綿谷就交給我了!”伊審征自信道。
綿谷東北不足四十里,便是漫天嶺,嶺分大小,南北相連,當漢中入巴蜀金牛大道。蜀軍以大小漫天寨守之,漢軍如果一板一眼地正面進攻,即便能攻下,也將損失嚴重。小滿天寨的守將,便是此前奉命北援,被慕容承泰擊潰,毀了一部金牛棧道的王審超。
入夜,秋風給蜀寨送來寒涼,王審超拿著一小壇酒,邁入一間軍帳。帳內,空氣中彌漫著點淡淡的血腥味,一名面相方正,留著短須的將領正趴在軍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