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沉吟幾許,趙普拱手說:“范相之言,實乃穩妥之法,如能成行,卻可在短時間內,使用川蜀歸于朝廷治下,這是毋庸置疑的。”
聽其言,劉承祐淡淡道:“你這言猶未盡啊!難道時間一久,蜀中還能脫離朝廷嗎?”
搖了搖頭,趙普說道:“以大漢之強盛,朝廷之威嚴,蜀若降服,必歸其治,焉能脫離。只是臣以為,蜀積弊已深,倘如范相之言處置,無異于朝廷接收其弊。那樣,朝廷或可遽得蜀地之安,但同樣將隱患埋下!”
“你是意有所指啊!”劉承祐嘴角揚起一道弧度,道:“說說看!”
趙普道:“范相所擬幾條,其中安民、剿盜、撫軍,皆可施行,并且當速行,此大利于蜀中治安。”
“看來你覺得,不當善待蜀君臣了?”劉承祐輕笑道。
趙普還是搖搖頭,說:“對蜀主一家,稍加禮待,以彰陛下仁德與寬容,并無不妥。只是對蜀之官吏、權貴,還當區別以對待。臣嘗出使蜀中,稍察其弊。
常年以來,因孟昶對臣下寬待乃至放縱,使得蜀國權貴、官吏大肆斂財并土,這幾年尤甚!自宰臣以下,驕奢淫逸,貪圖享受,其財產何來,都是通過榨取百姓,吸吮國力。此乃痼疾,這些人,如不趁滅國之際,經綸構造之初,加以甄別整飭,而一概接收,長此以往,朝廷之蜀地,與孟蜀之國何異?”
趙普的話,算是說到劉承祐心坎了,望著御苑秋景,撿起一顆碎石,丟入湖間。劉承祐說道:“這兩年,武德司與軍情司關于蜀中軍政民情的匯報,朕也看了不少了。成都天府之國,蜀中富庶繁榮,但其財富,多集中于何人之手?權貴、官僚、地主、商賈!近年來,蜀國匱糧,但其境內,真的缺糧嗎?如果不缺,糧食又在誰的手里?
多年以來,貧者小民,雖不至于無立錐之地,且得益于國勢平穩,故有其安寧。然其安寧被大漢打破之后呢?土地兼并,日趨嚴重,流民滋生,治安惡化。當權者,無不逞其兇而掠民產,奪民田,是以蜀中有今日之亂象也!
朕取蜀地,如不改弦更張,消其弊端,異日必受其害!”
“陛下英明!”見皇帝吐露胸意,趙普立刻附和道。
劉承祐繼續說,目露冷芒,語氣嚴厲:“朕甚至懷疑,這三年,蜀國官僚、豪強肆意,是看出了蜀國國勢危頹,是以不加收斂牟私利,擴私產。待朕滅蜀,欲使蜀地治安,屆時就得仰仗他們,安撫他們,保護其利益......倘若如此,朕又豈能甘愿?”
皇帝說這話時,所表現出的冷漠,讓趙普都不由縮了縮脖子,感覺此時的劉承祐,有些危險。
“以你之見,朕當如何解此弊端?”劉承祐問趙普。
趙普想了想,應道:“臣以為,問題的癥結,猶在土地。從其權貴、官僚入手,獎邀其清正,而罰問其貪鄙,對蜀中土地,進行清查,奪其非法所取,分與貧民......”
趙普話還沒說完,劉承祐淡淡笑道:“依你所言,如此直接侵犯其利益,只怕容易引起蜀亂啊!”
劉承祐雙目中流露出少許的追憶,悠悠道:“當初,朕初繼時,國家積弊甚多,雖有心改革,也不敢犯眾怒,只能如履薄冰,逐步調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