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京的這些蜀臣,算是漢軍“掊斂”政策下的幸運兒,家人財產都得到了保護。唯一的“大老虎”要就屬李昊了,簡直肥得流油,據聞,李昊一家北上入京,租了十多艘大船,方才裝完,這還不包括那大量的土地、產業,其家之富,令人咋舌。
所謂財不露白,但李昊是不露不行,離了成都,他家在川蜀的一切都將舍棄,不想舍,也保不住,朝廷不允許。至于其他財富,上頭有命,暫施寬仁,不奪之,就是厚恩。不過,即便如此,為了將那偌大的家產搬入東京,李昊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如若在開封定下居,還要當一回散財童子。
劉承祐猜測,李昊這般積極地想要覲見,也是想要從劉承祐這邊,求取一道保命符,既保命,又保財。
與李昊一道的,多時孟蜀文臣,并且,文人的屬性更重于文臣,其中歐陽炯、鹿虔扆、毛文錫、韓琮、閻選、黃筌父子、阮惟德父子等人。孟昶治蜀,成都文事得到了極大的發展,可謂盛極一時,這些人,或工于詩詞,或長于書畫,都是些比較有名氣的人。
此時,聽郭侗提起,劉承祐稍微來了些興趣,回應道:“人家千里迢迢,舉家而來,又堪為名士,朕作為主人,倒也不妨見見。”
“孫延希!”劉承祐喚道。
“小的在!”
“聽到了嗎?那些蜀臣,你安排安排,朕要見他們!”劉承祐說。
“敢問官家,何時何地接見?”孫延希謹慎地請示道。
考慮了下,劉承祐吩咐道:“午后吧,就在萬歲殿,擺一席宴!”
“是!”
要不要把孟昶喊上?劉承祐腦子里浮現出這樣一個念頭,不過,想了想,棄了此念。據說,自徐、李二妾被納入漢宮后,孟昶更加墮落了,每日飲酒,縱情聲色,頹廢異常。
不召孟昶,倒也不是怕尷尬,而是沒必要去打擾人家平靜的生活。說起來,自當日寵幸徐、李二嬪后,劉承祐就再沒臨幸過,甚至后宮的妃子們也都很少關顧了。嗯,需要禁欲,需要養身,維持人設......
“臣等叩見陛下!”午后,冬日的光線黯淡,萬歲殿中,劉承祐嘴角銜著點平和的笑容,接受一干蜀臣的叩拜。
“諸位免禮!”劉承祐龍袖一擺。
“謝陛下!”一干文臣,整整齊齊地,態度都格外恭敬。
“都入座吧!”劉承祐稍微端著點架子,高坐主案,淡笑道:“諸位千里舟車而來,又逢寒冬,著實不易。朕于此,略備薄酒,算是為諸位接風洗塵,以酬辛苦!”
“多謝陛下!”一干人再拜。
舉杯邀飲,開了開胃,劉承祐臉上帶著點假笑,說:“自唐季以來,武盛文衰,戎起北國,烽火不休,北方士人,多有南奔而避難者。近三十年來,蜀中文教興盛,名顯天下,在座諸君,乃其中佼佼者,多有聲譽,今入朝而來,朕這萬歲殿,都增添不少文氣,蓬蓽生輝,實乃朕之榮幸啊!”
劉承祐表情很溫和,語氣很親切,只是心里實則無半點波瀾。同樣的,漢天子將一干文臣捧得高,他們也不敢當真,李昊起身,躬腰九十度,應道:“陛下謬贊,臣等實不敢當。臣等僻處西南多年,今得幸歸還中原,拜謁龍庭,覲見天顏,慕雄主之英姿,感圣君之德化,這才是臣等的幸運!”
聽其言,劉承祐不由呵呵一笑,看著這老朽,道:“你就是李昊李穹佐吧!”
“回陛下,正是下臣!”李昊顯得很自覺,一直以臣屬自居,要知道,他們這些人還屬于“亡國之臣”,沒有給予官職抑或其他安排之前,就不算被漢廷接納。
打量著李昊,背微駝,或許是年老的緣故,容貌讓人不忍直視,活脫脫一干“佞臣”形象。沒有把自己的鄙薄寫在臉上,劉承祐反而顯得很寬和:“李公的名聲,朕早有所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