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獨宴請趙延進,顯示了他對趙延進的親近看重,當然,目的所在,顯然不可能只在吃酒用膳上。兩杯酒下肚,趙延進主動問劉承祐道:“陛下打算正式發兵,平定江南了?”
“嗯!”劉承祐也直接點了點頭,語氣輕松地仿佛并不是在談一件軍國大事,說道:“想必你們也猜到了,朕此番召南面將領回朝,也是想聽聽你們的看法。你們久在南方一線,對軍事情況的了解,也能給朝廷提供更全面的考量!”
聞言,趙延進直接道:“陛下,臣以為,掃方,一統天下,已當其時!”
趙延進自信干脆,語氣斬釘截鐵。劉承祐既不急躁,也不激動,而是看著他:“你說說江淮以及江南的情況吧!”
稍微組織了下語言,趙延進稟道:“經過這幾年的調整,江淮可發之兵,已達三萬,其中揚州、廬州之軍,都是常年接受訓練,裝備精良,熟悉當地氣候的銳卒。揚州水師,經過張彥卿將軍的整練,又更換添置了上百艘戰船,實力出眾,可為大用。一旦大軍南下,江淮之師,可為大軍前鋒,先遣渡江!”
“江淮駐軍,朕早有意作為的主力使用!”劉承祐一句話,讓趙延進雀躍不少:“不過,你們在江北大加操練,虎視眈眈,江南當有所反應才是吧!”
趙延進頷首,表情嚴肅了些:“江南國主以林仁肇為將,負責江防,此人確實有一定將才,也恪盡職守。王師南下,其人堪為最大的阻礙,其所率軍隊,有兩萬水陸軍卒,受其調教,當有一定戰力。除此之外,江南軍隊皆不堪一擊,而林仁肇終究獨木難支,長江橫跨千里,也不是他所能逆勢阻擋的!”
“你與李公在揚州,對于的構想,只怕也研究多時了吧!說說你的進兵方略!”劉承祐輕笑道。
向劉承祐求了一張地圖,趙延進按圖指示,說道:“臣等以為,可發三路大軍。第一路,自上游發兵,水陸并進攻鄂州,而后沿江東下,取湖口、池州;第二路則以江淮水陸大軍為主力,擇機渡江,直指金陵;第三路,以吳越兵馬北上,攻常州、潤州。當然,李公以為,這只是從大局著眼,具體進兵,還當因勢而動!”
對此,劉承祐顯得很滿意,事實上,戰爭,渡江作戰,自古以來,都逃不出那個大體的方略,這是由于地理因素所決定的。當然,與歷史所不同的,是雙方力量對比過于懸殊,并且,江南背后,還有吳越這支力量在進行背刺,讓江南朝廷面臨的局面更加惡劣,幾乎是種讓人絕望的境地。
“不管如何,江南所能動員的兵力,仍不下十萬之眾,還是不當小視!”劉承祐則這么道,語氣先是謹慎,但說著說著便霸氣側漏:“不過,也該展現出大漢虎師的雄威,一舉蕩平江南,統一天下!”
一直以來,劉承祐對軍事所展現出的,都是種謹慎小心的姿態,每歷戰爭,往往告誡將領,不可輕敵大意。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不斷的勝利,隨著國家軍隊實力的增強,這種習慣仍然保留著,但是從他個人而言,早已形成了氣吞萬里、無敵天下的自信。就像,之前不發兵,由其茍延殘喘,只是不到時機,然而一旦做了決定,大兵南下,那就斷然沒有失敗的道理。
“李公的身體如何?”劉承祐關心道:“聽說情況不是很好!”
聞之,趙延進神色略顯沉重,應道:“不敢欺瞞陛下,李公所患風痹,癥狀甚重,尤其冬雪之時,疼痛難忍,幾不能下地,只能以輪椅、車轎代步,處置公務,亦多由口述......”
聽聞此消息,劉承祐悵然一嘆,對于李谷的病況,他不是不知道,但李谷不報,劉承祐也只能當做不知。也清楚,李谷苦苦支撐,是為了什么,早年允諾他率師南征,然而時局所迫,一拖就是近十年了,也拖得李谷將入花甲之年了。
良久,劉承祐說道:“朕欠李公一個承諾,也當與其實現夙愿的機會啊!”
事實上,因為李谷的病情,劉承祐心中對于是否繼續任他為南征主帥,是呈猶豫心理。畢竟戰時與非戰之時,所承受的壓力,是完全不同的。然而,腦海里浮現出那花甲老人,身居輪椅,猶翹首南望的情景,他又難免不心生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