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承祐則擺了擺手,并不在意的樣子:“沒想到,回鶻可汗,竟然也有這樣一張利口,還知口含天憲,還知一言九鼎,了不得啊!”
“漢人的書籍,我也讀過,漢人的歷史,我也聽人講過!”景瓊始終昂著頭,繼續以一種譏諷的語氣道:“朝廷名為西援高昌,實為圖我甘肅,這等粗淺計謀,瞞得住誰,真當我回鶻人都是無知愚夫?”
“看來是朕小瞧你們了!”劉承祐還是微微一笑:“不過,你既然也讀過漢家典籍,可曾知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你是承認對我甘肅的圖謀了?”景瓊恨恨地道。
“是又如何?”劉承祐淡淡然的,一副我攤牌了的樣子。
“既然如此,我聚兵對抗,是為保家衛國,延續我回鶻的基業,有什么好指責的?”顯然,經過朝廷的“審判”,對大漢朝廷的那種高傲的態度與思想,景瓊顯得很悲憤。
呵呵一笑,劉承祐道:“結果呢?”
“就因為你的偷襲之舉,使得河西血流成河,甘肅生靈涂炭,這就是爾等保家衛國的初衷?”劉承祐語氣仍舊平靜。
提及此,景瓊的雙目頓時就紅了,他可是親眼見到過漢軍犯下的殺孽,他的女人被凌辱,親人被殺害,若不是有衛士看護著,又帶著鐐銬,只怕他就要暴起,嘗試一下同劉皇帝同歸于盡了。
仇恨的目光幾乎化為實質,景瓊近乎嘶吼著,對劉承祐道:“漢軍素詡仁義之師,卻悍然對俘虜,對平民,濫行殺戮,在我看來,與河西禽獸,并沒有什么區別,早晚必遭報應!”
“所以,朕再問你,可曾后悔?”劉承祐還是同樣平靜的語氣。
“何悔之有?”景瓊咆哮了一聲。
見狀,劉承祐嘆息了一聲,然后有點意興闌珊地說道:“你極力要求見朕一面,朕也滿足你了。既然無悔,可以無牽無掛地去赴死了吧!”
說著不待其再說其他什么,揮了揮手,對衛士吩咐著:“發還有司,處決了吧!”
劉承祐是看出來了,這家伙要見自己,完全是想質問一番,發泄一番。對此,他只覺得,內心毫無波瀾,最主要的,并不能感同身受,失敗者的辛酸,亡國者的苦痛,在劉皇帝這邊,實在是沒有什么價值。
同時也覺得,所幸西進得早,以這回鶻汗的表現,若是再拖得久些,沒準真能讓他搞出什么意外來,給朝廷添加麻煩。
“這等胡虜,無禮之極,竟然冒犯天威,簡直罪不可恕,官家您又何必接見,徒壞了興致!”在劉承祐準備練習書法時,侍候的太監試探著說了句。
聞之,劉承祐探手捋了捋筆尖,蘸墨的同時,淡淡地道:“對將死之人,給一份尊重吧!不論如何,終究是朕的手下敗將,接下之囚,勝利者,又何必在意失敗者的吶喊......”
劉皇帝只是隨口一說,繼續研墨的內侍卻覺驚喜,趁著喦脫不在,主動說了一句,竟然引得官家對說出這么一番話,有種榮幸之至的感覺。
對于這些奴婢而言,皇帝哪怕多說一句話,都是對他們的天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