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皇帝的語氣很平淡,聽不出喜怒,趙普也難以從他臉上看出什么,但面對垂詢,也不敢怠慢,只是將他自己的考慮和盤托出:
“陛下,宋相所慮,堪稱老成謀國,卻有些過慮。目前北方的局勢固然不夠明朗,然與此相比,還能有更有利于大漢的出兵時機嗎?縱然有,又需要等到何時?
薛汲國公在《三代史》中有一段話,臣記憶猶新:仰認睿智,深惟匿瑕,其如天道人心,難以違拒,須知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關于發兵的代價,這一點也無需避及,只要北伐戰略不改,無論何時,兵馬、錢糧、徭役都當足備,流血傷亡更不可免。
今春備戰,固然影響農事,但于遼國而言,同樣會給他們帶去麻煩,并且比起大漢,他們的麻煩與困難會更大!
當年北伐之時,南北尚未混一,大漢都能以睥睨之勢,大破契丹,收復關山,而況于如今,大漢又多了十年的生聚。
因遼國之變而發兵,雖顯倉促,然對遼戰事的籌備,卻已開展多年,只是在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因此,倉促也只是暫時的!
大漢前有南征之耗,調用兵馬、勞力、錢糧,卻也僅局限于西南與湖廣!而遼國在前幾年,則同樣飽受西征之費!
綜上所述,臣以為,值遼國帝位交替之際,不論其局勢發展如何,對大漢而言,都是一次難得的出兵時機!”
看著侃侃而談的趙普,劉皇帝態度愈顯和藹,可以說,他的每一句話,都說在了劉皇帝的心坎上。當然,并不排除有刻意迎合的嫌疑。
“趙卿見解,深得朕心!”劉皇帝表示認可,卻又嘆道:“可惜,朝廷中有這等見解的人,還是太少了啊!”
趙普說道:“自前次北伐以來,整整十一年過去了,承平已久,如再度北伐,更需勞師遠征,動兵少則難以制敵,動兵過多則損費巨大,臣僚們有所顧慮,可以理解!”
“若事事顧慮,步步都憂心風險,那朕就走不到今日,大漢也沒有如今之盛!”劉皇帝冷冷道,讓劉旸與趙普都小心了些,筷子都不敢動了。
沉吟了片刻,劉皇帝道:“回京途中,朕收到了最新的消息,遼國那邊,新帝已立,并得到了大部分人的擁戴。遼國新主,看起來頗有手腕,很會收攬人心,倘若大漢再遷延下去,給足他時間,撫定國民之心,理順軍政事務,那么今后,想要再北伐,付出的代價,只怕更大!”
聞之,趙普明顯感到意外:“如此之快?”
“因此,我們不能只顧及自身的困難,還要立足于全局,著眼于未來!”劉皇帝一臉慨然:“這才多少年,就開始畏首畏尾的了,若再等個十年,只怕更加不愿意進行北伐戰爭了!”
“陛下所慮甚是!”趙普說道。
“這樣,通知下去,明日朝會,三品以上公卿朝官及諸部司院主官進宮議事,朕要好好和他們談談!”劉皇帝吩咐著。
趙普應命。
劉皇帝又看向劉旸,吩咐著:“你明日,代朕到三衙禁軍中走一圈,檢閱將士,看看士氣如何,再代朕問一問,在京師待久了,還敢不敢上戰場,還愿不愿意為大漢舍生忘死,還有沒有建功立業的志氣!”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