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劉旸頗有感觸的樣子,趙匡胤站到他身邊,昂首向前,面上虬須在夏風的吹拂下肆意張揚,沉聲道:“殿下,這就是戰爭,有些代價必須付出,有些犧牲,也是必要的,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余地!”
“孤也明白!”劉旸道:“大漢自建國以來,歷經大小戰事數百,二十余載,又付出了多少將士百姓的傷亡啊!”
聞言,趙匡胤看著劉旸,道:“殿下,東京的昭烈廟,每歲都在祭奠,碑文銘刻,都記敘其間,永為后人敬拜!”
“不知此番北伐下來,又將有多少將士英靈,魂歸昭烈廟了......”劉旸表情越發嚴肅。
見狀,趙匡胤眉頭稍微皺了下,拱手向劉旸,語氣有些嚴重:“殿下,恕臣直言,北伐戰爭,還遠未結束,錦州之戰雖然酷烈,犧牲雖大,但未必是最殘酷的戰事,更殘酷的戰斗,更重大的犧牲,或許還在后邊。您的仁厚,是天下之幸,但是作為北伐統帥,必須正視這些傷亡與犧牲!”
聽趙匡胤這番肺腑之言,劉旸心中不禁有些感動,收起那點不忍的情緒,轉身回拜道:“是孤心軟了,多謝榮公指教,當銘記在心!”
說完,劉旸又道:“孤想去城中看看!”
此時的錦州城,仍舊傳出不小的喧鬧聲,動靜很大,漢軍對守城殘兵的清繳仍在持續進行中,不過,主力已然被擊潰,些許殘敵,困獸之斗,距離被撲滅,也不遠了。
不過,劉旸想要前往,趙匡胤可不允許,這比起觀戰的風險可大多了,于是勸道:“殿下,還是待城中肅清之后,再行前往吧!左右大局已定,不虞意外,你想必也饑渴了,還是先休息一陣吧!”
面對趙匡胤的勸阻,劉旸雖有些不樂意,還是給了他面子。一直到傍晚,隨著城中殘敵,殺的殺,擒的擒,降的降,劉旸方才在奉宸營將士的護衛,走進錦州城,踏上鮮血淋漓的土地。
此時的錦州城,幾乎就是一片廢墟,尤其是漢軍主攻的西、南兩座外城墻,損毀最為嚴重。靠近外城的幾條街,所有房屋都被拆毀,那時守城物資消耗嚴重時,被耶律休哥拆毀以作防御,當然,也不乏被漢軍火油彈焚毀的情況。
煙熏與血腥味交織,彌漫在空氣中,難以消散,劉旸專門去爆破出看了看,漢遼雙方尸橫一片,堆了一層又一層,更有不踩成血漿爛泥的,場面觸目驚心。
滿臉的凝重,踩著沉重的步伐,劉旸又去看了看內城,這是耶律休哥本來打算用作最后頑抗的地方,然而城破得突然,最終沒用得上,臨了還被付之一炬......
錦州北城,算是滿城狼藉中,比較干爽的一片地方了,暫時用作傷兵救治的地方,劉旸趕到時,正處在一片忙碌之中,不斷有傷員被搬運過來,更有不少將士因來不及救治而死去。
“殿下!”沖城血戰的張瓊被一張擔架抬了上來。
見狀,劉旸趕忙蹲下,緊握著他粗糙的手,關切道:“此戰破城,將軍居首功,傷勢如何?”
厚重的鎧甲已然卸下,張瓊身上受創頗多,明顯的包扎就有七處,從手到腳,不過,還勉強能夠答話,露出一道蒼白的笑容:“多謝殿下關心,都是些皮肉傷,無礙!”
“末將運氣好!”張瓊指著自己脖下的一道可怖的擦傷,笑道:“若是此箭再偏一些,也殞命了!可惜讓那耶律休哥跑了,隨末將沖城的將士,也不知還剩下幾人......”
“將軍好生休養!”聽其絮叨,劉旸沒有一點厭煩,反而對這個粗鄙的武夫生出了些許好感。忠誠勇武,敢打敢沖的猛將,沒人不喜歡,哪怕腦子簡單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