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皇后臉上的詫異,劉皇帝以一種坦然的語氣,緩緩說道:“實事求是地說,所造龍舟,既不能水戰攻防,也不能轉運糧械,只是為了滿足我的虛榮心理!
何況,有過此次體驗,今后只怕也不會再登之了,偌大一艘龍舟,大抵將成擺設,無用之物,倒讓那些言官說準了!
我此前在宮中,提倡節儉,壓縮花銷,但那節約出的錢物,與此營造此舟的費用相比,又多出多少呢?
若當初以此船的建造費用,用以打造戰艦、海船,用以支補軍需,又能發揮出多大的實際作用呢......”
聽劉皇帝這番言論,大符意外之余,欣慰之情也油然而生。靠在劉皇帝身上,含笑道:“你能有這樣的體會與反思,卻也不虛此行!臣工百姓們聞之,也會贊揚你圣明的!”
“劉煦!”劉皇帝似乎有點不好意思,正色朝劉煦喚道。
“臣在!”劉煦趕忙應道。
“你擬一道制書,將此前因反對建造龍舟巨艦而受貶的官員,一律赦免,官復原職,另外,各賞賜些錢糧!”劉皇帝吩咐道。
“遵命!”
“走,回行在!”劉皇帝拉著皇后,腳步邁快了些,語氣輕松道:“這海上生活,還是不適合我啊,太不安穩,還是路地上實在,至少無傾覆之危......”
大符與劉皇帝同行,余光掃著他的側頰,如今的劉皇帝,確實不復當初的雄姿英發了,老態實在明顯。
但是,年紀越大,那幾乎根植于骨子里的固執也越發明顯了。夫妻多年,大符對于劉皇帝是十分熟悉了解的,對于劉皇帝脾性的變化,也是深有感觸的。剛愎狂傲,難容人反對,這一點,讓大符心中是有所憂慮的。
這些年來,哪怕在很多事情上,大符都有不同的見解,但很少去強行忤逆進言了,更多的還是順著皇帝的脾氣來。
很多事情,還得靠劉皇帝自己去總結看破,旁人想要勸住,是很難的。所幸,劉皇帝脾氣再變,頭腦還算是清楚的,也敢于認錯更張,胸襟氣度還在,沒有一味地維護自己的顏面。
從龍舟之事來看,劉皇帝的表現,還是讓人心安的,只不過,這份心安,不知能夠持續多久。
“你想什么,為何心事重重的?”鑾駕內,劉皇帝側躺著,注意到皇后的表情。
看了劉皇帝一眼,大符遲疑了下,傾身上前,將他攬在懷中,給他輕輕地揉捏著太陽穴,問:“你可曾想過,如何處置那艘龍舟?”
聞此言,劉皇帝呼吸都下意識地停頓了一下,暗自揣摩了下此問的用意,悠悠道:“建都建了,總不至于再毀了吧!”
“你既不打算用他,即便停泊于港口碼頭,也需花費維護修繕......”大符說道。
沉吟了下,劉皇帝忽然問道:“大符,你是不是以為,我方才的反思之言,只是浮于表面,流于形式,止于口頭?”
感受著劉皇帝有些生冷的語氣,皇后手中的動作停了一下,而后繼續給他拿捏著,平靜地道:“不敢!”
鑾駕內平靜了下來,空氣似乎都顯得沉凝了幾分,過了一會兒,仿佛要睡著了的劉皇帝開口了,語氣輕快:“那就找些用途,將上邊無用的裝飾都拆除了,拿去運兵,運糧,甚至于改造一些做戰船!”
“另外,朕再下一詔,今后永不造此龍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