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朕從前于民政只是蜻蜓點水而已,不曾想百姓負擔如此之重,不是說石敬瑭在位時已是免了好些賦役嗎?”
在他下首端著茶碗坐著的是個約莫四十歲的中年文官,面龐微黑留一副山羊胡子一副笑瞇瞇的模樣。這人名叫魏仁浦小吏出身,在后晉和契丹間的戰爭爆發時,在河北結識郭威。
郭威好招攬人才,見為魏仁浦博文強記、才思敏捷便將他收攬至麾下,無論走到哪里都帶著他,算是郭威最重要的幕僚心腹。
郭威稱帝,他自然也跟著水漲船高,一躍成為中書侍郎兼樞密承,雖然不是文官中最大的,可一定是最得郭威信任的。
“石敬瑭免一,石重貴加十,甚至直接派人到百姓家中劫掠。劉氏父子在位時,朝廷也是新立了不少的刻剝之法,就比如牛皮稅實在嚴苛。”
“私藏一寸便要斬首自是嚴苛,可制作兵甲也少不了皮子,至于如何修改你斟酌一番再呈上來。”
“陛下想得周全,微臣出身貧苦亦知道百姓艱難,為百姓減負也不能傷了朝廷元氣,不能操之過急。”
“嗯!”郭威點點頭,“看一下條!”
他剛一低頭就見門外有一道陰影掃過,抬頭就見在門外有一個身影不停徘徊,撥弄著射進屋里的絢爛陽光。
“這混賬又發什么魔怔。”郭威重新低下頭指了指那張紙,“這牛租又是個什么東西?官府租牛給老百姓了,哪來的這么多牛?”
魏仁浦笑著:“確實租了,不過是偽梁時租的,朱全忠曾率軍征討楊行密搶了十幾萬頭牛來,盡數發給農人,每年只收少許的牛租。”
只因著朱溫篡唐自立,后來的四代都不承認朱梁政權的合法性,都是以偽梁稱呼,再加上朱溫殺儒、扒灰之類的丑事,他的名聲當時比石敬瑭還臭。
郭威呵呵的笑道:“想不到啊想不到,朱全忠做過這樣的事,莫不是后來的唐、晉、漢三朝還一直收著這牛租,這可不是他們的牛,再說那牛的骨頭早該爛了吧。”
魏仁浦笑道:“可不是,牛租一直收到今日。當年租到牛的人家,怕是想不到下半輩子要為了死去的多年的牛付租子。”
“原是件好事卻成了壞事,也怪那朱全忠小氣若是直接送給百姓哪回有這事,至于剩下的那些混賬皇帝比朱全忠還不如。不是說石敬瑭很體恤百姓的嗎,怎得不給免了?”
“這個微臣就不知道了,興許因為牛租不是每家每戶都有,沒注意吧。”
“既然他們不免,朕給免了!”郭威大筆一揮,就將紙上牛租的那一條給抹了去。
“陛下圣明,百姓必念您的恩德。”
“朕與你相識于微末,切莫學旁人那般奉承朕,務必要以赤誠待朕。減賦的事不是一蹴而就的,今天且到這里,朕要看奏章了你也會去辦公吧。”
魏仁浦躬身告退,郭威拿過一本奏章翻看,可是總有一個影子在紙上晃來晃去,看得他眼暈火大。
他一拍桌子吼道:“徐羨你給朕過來!”
徐羨聞聲躬身進來,“陛下有何吩咐,可是要看阿寶嗎?它剛剛的睡著了。”
“跟憨豬兒無關,朕問你在外面瞎晃蕩什么,瞧得朕眼暈。”
徐羨自是擔心柴榮和郭吉兩個茶葉販子合起伙搶他的買賣,正思索對策以備不時之需,也不知道哪里觸了郭威的霉頭,只好道:“小人一時不察無意攪擾了陛下,還請陛下責罰!”
“去外面跟著老穆頭他們一起守門,老穆頭給朕看好了,他若敢動一動就抽他鞭子。你還不快去,愣著做什么!”
果然是伴君如伴虎,皇帝的枕邊……不,是身邊人不是那么好當的。徐羨只好躬身應諾退了出來,老穆頭已經拿著皮鞭等著他了,“嘿嘿……小子,可要站穩嘍!”
郭威埋頭看奏章過了大半個時辰方才起身,抬頭就瞧見老穆頭躡手躡腳的進來,似是怕驚動了什么,要不是對老穆頭絕對的信任,還以他要行刺呢。
“老穆頭你這干什么?”
老穆頭走到郭威跟前輕聲的道:“陛下外頭有古怪!”
“什么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