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姚淑蘭知道,她從來都知道,紀方平心中的那束火光,從女兒出生那天,便已經點燃,并一直熊熊燃燒著,從未熄滅。
紀方平他試圖用自己的自信與無畏,瞞過所有人。
卻始終,沒有瞞過自己的妻子。
……
日復一日的打造更加堅韌的兵器,即便過了而立之年,也從沒有減少對于身體的鍛煉,不斷地勸說兒子,來繼承打鐵手藝。對手下的學徒和伙計,也變得越發嚴苛。
這所有的所有。
為的,只是留下一條條后路。
一條條如果自己未歸,家人仍然能夠平安一生的后路。
紀方平都未曾瞞得過姚淑蘭。
何況自己親生的骨肉。
紀舟望著遙遠的云頂山,腦海中依舊記得,母親臨走時對自己說的那句。“舟兒要也走了,你父親所做的一切,就全都白費了,如果你和他都不在,在這偌大的永濟城,就真的沒有咱們紀家的落腳之地了。”
“看來那個時候的我,還真是沖動的可以。”
紀舟口中喃喃道。他明白,自從一萬年前,那最后一個帝國被徹底推翻,所謂的男權社會,也在逐步退去。現在這個世界,雖說女人也開設店鋪,也可以工作、求學。但相比于男人,依舊少了太多便利。
父親紀方平從來不是個懂得圓滑處世的人,也因此結了不少生意上的仇家。
在兒時,莫姨便常和這對年幼的兄妹講起,紀方平當年在永濟城落腳時的故事。
……
那年,紀方平剛過二十。
進城時被衛兵阻攔,紀方平由于大大咧咧地嗤笑衛兵的兵刃何其脆弱不堪。
便當著衛兵的面,用自己打造的長刀,劈開永濟城城門。
勉強進城租了間鋪子,卻在某天紀方平留在院內添置工具時,外出購買家具的姚淑蘭被身后跟蹤的土匪綁走。
得訊之后,紀方平二話不說,一桿長矛在手,便直接追出城外。
站在山寨門口,放出狠話,要求立刻放人,否則動其夫人一根汗毛,便要讓這個山頭,再無活口。
不久,便聽到寨子里,姚淑蘭傳出了一聲尖叫。
只是那一聲尖叫。
當天夜里,土匪山寨里的二百余人,便被其殺的精光。
……
人們都說,紀方平是個莽夫,更直接的,說他是個瘋子。
但姚淑蘭知道,在這人界,在這永濟城中,尋常人想要立足,沒有鐵血的手腕,沒有足夠震懾四方的力量。
類似的事情,遲早會再次上演。
他就像是家里的一片天,對仇人,絲毫不留情面,但對于家人,對于妻子、孩子,紀方平,就是那片永遠不會塌下來的天。
……
他們知道,山寨與他們無冤無仇,背后一定有人指使。對于此,紀方平有時也會自嘲,說那時年輕,一時沖動,沒有留下一個活口。
可無論那時雇傭山寨綁架的是何人,都早已無足輕重。
因為在那之后,永濟城,便再沒有一人,再敢動關于紀家的任何心思。
可……
這一切,都源自于三個字,紀方平。
紀舟也知道,父親將鋪子交給自己的時候,說起來自信滿滿,就好像一切他都可以自如解決,但真實留給自己的擔子,可并不輕松。
“信任。”
紀舟望著遠處,視線漸漸來到天空,他知道云層之上,是另一個世界。
“父親相信,即便他不在,我依舊可以接替他,做家里的天。”
“永遠……都不會塌的天。”